《遥远的圣诞节》文、配图/吴久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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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 小外孙与圣诞老人合影

        ___这是一篇数年前的旧作，内容似乎与圣诞节有关。今日适逢2023年的圣诞节，距这篇作文的当时大概已过去了六、七年，这六、七年，放在人类历史的尺度里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放在一国、一族、一人的历史中看，甚至有百年未遇之大变局之感。于我个人而言，这六、七年间，也有许多变与不变之处，变了的，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环境，不变的，是我从来就没有过的初心。什么也没有也是一种生存状态，我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赤条条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也将赤条条地离开这个世界。无意间，我与文字结缘，且以涂抹文字为乐，如此，我以文字与这个世界建立起了关联，我的拙作就是我的初心、也是我的人生档案、还是我的墓志铭。今日是我花甲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初心仍不变，档案也不必改，墓志铭如何写，其实，本人说了也不算，盖棺定论，不在于我自己如何标榜，后人自有论断。一篇关于圣诞节的旧文重发，竟又引出这么多无用的废话，看来，我这废话连篇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此打住。圣诞节到了，Merry Christmas。是为题记。

         最早知道圣诞节，是从书本上，一位穿红袍、带红帽的白胡子老爷爷，书上说他就是圣诞老人。上大学后，每至12月下旬，一些来自大城市的同学们就在张落着于12月24日晚聚会及联欢，才知这叫圣诞平安夜，自己既不会唱歌跳舞，头脑里也没有丝毫圣诞概念，再加馕中羞涩，出不起聚会的份子钱，故四年大学期间，自己从未过圣诞节。工作以后，正值改革开放、西风东渐时期，各个城市的商家每年都借圣诞节搞各种促销活动，终于使西方的圣诞节变成了中国人家喻户晓的节日。但由于文化的差异，在未去欧美一些国家实际考察之前，圣诞节于我还是寡淡无味。

         真正感受圣诞节别有风味，那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2001年底，国家科委(现科技部)火炬中心高新区管理处组织各高新区负责人赴欧洲考察，当时包头稀土高新区一把手苏先生礼让三先，让我们这些副职分别出去看看，于是将去欧洲考察的名额礼让于我。
         至今记忆犹新，2001年12月7日乘晚上7时左右飞机离包赴京，去考察团报到。
        下了飞机，单位驻京办事处的接站车迟迟不到。打通司机小郭电话才晓得，北京当天下午开始落雪，一直持续到晚上，全城严重堵车，地上交通几近瘫痪。小郭已滞留三元桥下三个多小时。既然车已在路上，那就再等等吧，况且，我们的车受堵，出租车也不会例外。大约在机场等了两、三个小时，晚十点后，小郭的车才赶到。上车后，才实际感受到这场大雪对北京地面交通的严重影响，马路上挤满了各色机动车辆，车辆如一只只蜗牛缓慢地移动着。到达城里已近凌晨四点，我报到的宾馆名叫“国宏宾馆“，位于西长安街路南，至今清晰记得。本来，我对下雪一直有着美好的印象，老家下雪，总是和套鸟、杀猪等活动联系在一起，可饱口福。异域下雪，该是圣诞老人送礼物的季节了，自从知道圣诞这个节日后，我一直期待着白胡子老头也能光顾咱家一次，这与对外开放无关，当时的我还达不到那个历史高度，我希望多一个节日，不过还是农耕文化的遗泽，多一个节日，多一顿美餐。我万万没想到，北京的雪，不仅未能渲染节日的欢乐气氛，竟成了交通瘫痪的元凶。看来，此后对雪也要持保留态度，不能动不动就我爱你塞北的雪。

          第二日，考察团成员陆续报到。第三日，进行出国前培训，具体内容已忘，大概意思是保密、爱国之类。就在“国宏宾馆“一楼的商务中心，我还买了一个皮质背包，商标是一把好看的小雨伞，下面斜体连笔英文Umbrella，这个背包伴我度过了欧洲的半月行。今天，这个包包早已陈旧，但我仍将它保留在家中储藏间一角。
          我们考察团团长是当时国家科委高新处副处长李女士，名字已忘，但李副处长模样还记得，个头不高，大眼睛高鼻梁，说话语速快，给人干脆利索的感觉。秘书兼翻译是天津高新区在科技部高新处挂职的小史，一个非常热情开朗的女孩子。代表团约二十来人，男性居多，大多数成员已印象模糊，只记得有丰台科技园区的一瘦男副主任，标准京腔，与人交流时语言刻薄；一位是海淀园区的圆脸中年男局长，后知，其儿子在英国留学；还有一位印象深刻，太原高新区王主任，好像还任太原市政府副秘书长职务，人高马大，嗓门也大，爱发脾气，一看就是大官。

        12月9曰，我们从首都机场出发，经停英国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落地为当地时间下午，未出候机楼，拟直接转机去芬兰。由于旅行社衔接出现小差错，我们去目的地还得分乘两个航班。我乘坐较早一班飞机，到达目的地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已是半夜。第二日中午时，另一拨团员也到赫尔辛基，午饭后开始集体活动。
        印象最深的景象是北欧地区白日的短暂。约10点多，太阳才刚爬上来，而且是在东南方向，橘红色的太阳贴着南地平线缓缓西行，至中午时，太阳离地面也不过一电线杆高，在下午2点左右，太阳便从西南方向急匆匆滑落，我们一下子意识到，这里离北极已经很近了。导游说，这里紧挨着北极圈，芬兰有四分之一面积在北极圈范围。我们第一次度过一日20小时的夜晚，好奇心驱使再加倒时差，我几乎一夜未睡。
        赫尔辛基街道两侧，到处都是碧绿的圣诞树，显现出浓郁的节日气氛。据说为了节约保护天然木材，许多年来，圣诞树已流行人造，而且绝大多数是Made   in   China。红帽红衣白胡子的圣诞老人立在各家门口，多数都有电动装置，或摇头晃脑，或抬胳膊伸腿，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出入每个旅游景点或购物店铺或饭馆，都会听到亲切的问候声，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乐！我才知道了，英文的祝福语就不同节日也有不同的祝福词，并非一味Happy。看来，一进入12月份，芬兰就充满了圣诞节日气氛。

        虽然都知道公费考察和旅游没多大区别，但总要有点和考察沾边的内容。于是，在芬兰，我们的正事就是考察诺基亚总部，位于赫尔辛基大学校区内，该大学和我见过的所有欧、美大学一样，没有围墙。一个年销售额过百亿美元的公司总部，建筑不过三、四层小楼，面积也就是几千平方米，比中国的许多乡政府办公楼都逊色。那时，诺基亚手机正风靡中国市场，对方认真地介绍了公司简历、现状及未来设想，我们昏昏欲睡地听着，至今唯一记住的内容，诺基亚就是赫尔辛基大学实验室孵化出来的企业。招待午餐就是公司餐厅的自助餐，一下子让我们考察团许多成员大失所望，这芬兰人待客也太简单了吧。团中王主任的脾气就有些按捺不住，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考察诺基亚就在草草中收了场。

        接下来就是旅游观光。先去岩石广场，在这里参观了赫尔辛基最奇特的岩石教堂，相当于把一块大岩石挖空而在其内里构筑了一座教堂，1969年方对外开放，导游说，1995年7月，中国领导人江泽民也到此一游，玩得高兴时，还即兴在现场弹起了钢琴。我们后来还去过芬兰西南部的库尔图(Turku)教堂，历史悠久，最大特点是有不少历史名人葬在这里，如在芬兰度过晚年的瑞典国王埃里克及其配偶卡琳皇后，芬兰第一位大主教，芬兰语的发明者也葬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建筑用彩色玻璃，就是在这座教堂，煞是新奇。芬兰没有高大建筑，教堂是最奢华的建筑，我当时的世界知识不出中学课本，边参观边疑惑，政治老师告诉我，宗教是统治阶级麻醉人民的工具，看到芬兰人也纷纷到此游览朝拜，脸上多呈现宁静平和的表情，丝毫看不出被统治压榨麻醉的神情，也无像许多如我一样的中国民众脸上的那种麻木表情。教堂周围，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嬉戏，虽是严冬，其实这里并非特别冷，雪下的草坪还呈深绿色。

         后来听导游介绍，芬兰的福利制度与中国不一样，每个人从出生到死，几乎都有相应福利待遇。一出生，每个婴儿就有900芬兰马克补贴(当时欧元还在过渡期)，按当时汇率，约为5000多人民币。一些生殖能力强的种族，便愿意移民芬兰，一口气生上五、六个孩子，就可过上欧洲中产阶级生活。但这里的文化理念是，有劳动能力不劳动是耻辱的，人们纷纷以向国家多纳税为骄傲。芬兰本国公民，小学、中学、公立大学全是免费。后来，我就不想再听了，我怕资产阶级给我洗脑，我怀疑导游是西方敌对势力暗中派出。
         接着参观另一处文化景观，西贝柳斯(J.Sibelius)纪念公园，以园中的一座现代风格纪念碑著称。纪念碑由600根长短不一的不锈钢管捆扎连接而成，犹如一架巨大的管风琴。芬兰当地人，你可以不晓得现任总统是谁，但你若不知西贝柳斯，那人们会怀疑你还是芬兰人吗?西贝柳斯是芬兰历史上最著名的作曲家、音乐巨匠，并在世界音乐文化史上起了重要的作用。人们称他的交响乐《芬兰颂》是芬兰第二国歌。

        参观结束后的晚餐安排在一家中餐馆，老板是位温州人，来这里已十多年。中餐当然要上酒，我们团的成员便有些兴奋，不由地大声喧哗起来。这里的饭馆没包间，其它坐位上的外国人便都循声往我们这里瞅，摊着双手表示不解，并向老板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老板大概用芬兰语交流，看表情像是说，来了一伙外星人，您就将就一下吧。然后，老板走到我们桌前，陪着笑脸小声说，这里的餐馆不准喧哗，请各位同胞多多担待。王主任的火早就压不住了，怎么了，老子花钱消费，凭什么不让说话？再看旁边的老外，点了菜的，都快速扒拉几口，匆匆走人。在点菜的和未点菜的人直接起身离店。丰台瘦男在一边添油加醋，这些臭老外，穷毛病多，欠揍。丰台大概离中南海近，此瘦男最爱国，一路对老外各方面都嗤之以鼻，有时觉得特壮我国威，有时也让人觉得纯粹扯蛋。有爱国者助威，于是，我们这边的碰杯声、喧哗声又起。老板面无表情地站在柜台前，大概在琢磨，这伙一次性消费的同胞走后，后面的生意还怎么做？

          来芬兰旅游，当然要去圣诞老人的故乡去看看。一早乘大巴从赫尔辛基出发，一路向北，车行了两、三个小时，就见一座小镇子，见一位扮作圣诞老人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导游说，这就是拉毕省的边界了，拉毕省首府罗瓦涅米就是是圣诞老人的故乡。看来，这爷们就算来自原产地的圣诞老人了，果然热情好客，我们与他合了影，也接受了圣诞老人家乡的问候。我原想着圣诞老人的故乡一定有着童话般的梦幻感，未想到出乎意料的平凡，甚至平淡。看来，有两种情况都会令人记忆深刻：超乎想象的奢华和超乎想象的平凡。圣诞老人故乡至今记忆犹新，就是因为它太平凡了，一片望不到头的皑皑白雪，几间低矮的小木屋，一位有点闲散的白胡子“老头“。外国的神比中国的神好糊弄，不用烧香、不用敬供也能对人友好，如圣诞老人即是。

        据说一趟旅游的内容，主要由吃、住、行、游、购、娱等几个方面构成，我们这次的“高新技术成果转化“考察，当然也少不了其中一个方面：购物。
          这也是我们在芬兰的最后一项活动，安排在最后一整天。
         导游带我们来到了号称北欧最大商场的   Itakeskus。我连国内的商场都很少光顾，所以，一进这外国大商场，如刘姥姥进大官园，真是目不暇接。该商场为通廊式设计，通廊顶部由可采光的玻璃遮盖，抬头即可见阳光、蓝天、白云，进入商场，如行走在户外。商场内到处是天然绿化景观，各种植被直接生长在商场地面的土壤里，合抱粗的乔木随处可见，灌木鳞次栉比，鲜花四处开放，草坪满目翠绿，逛商场犹如行走在一个天然植物园中。我还看到了商场中有开放的溜冰场、篮球场等健身场地，有电影院、酒吧等娱乐场所，据说，内有240余家较大店铺，小摊位应不止千家，30余家食肆，楼上楼下共约8万5千平方米，足够每个顾客吃喝玩乐一天。大概现在正是圣诞节前的购物高潮，商场内顾客川流不息，商场内大概有吸音装置设计，并不觉吵闹。店铺里物品琳琅满目，十分显眼的是各种圣诞礼物，我也给女儿挑选了有哈里波特立体彩色图像的书签，还有印着当地风光的圣诞卡片，还有可随意弯曲的柔性彩笔，没花多少钱，也算带给孩子一份节日礼物，女儿当时还不到十二岁。

       第一站芬兰三日行程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又去了挪威、瑞典、丹麦，最后一站是英国。越往后走，离圣诞节越近，各处的节日气氛越来越浓厚。到英国的几天，正赶上平安夜及圣诞节，这两日，伦敦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导游说，当地人这两天都家人团聚，所以街头几乎没人，连大英博物馆和各大商场全都关门。果然如此，我们住的是一处酒店式公寓，因餐馆也关门了，导游已为我们在酒店的冰箱里备好了做饭的原料，我们就轮流值班做饭，借外国的圣诞节，度过了一生中难得的几日清静。

        当然，这次半月北欧行，还有许多花边和趣事。如在芬兰，正逢总统换届大选，一老头手提一捆纸质材料，用一铁皮喇叭街头演说，一打听，是在竟选总统；在瑞典，参观王宫时，国王古斯塔夫十六世坐着马车在王宫门口转一圈，频频向游客招手，据说，这也是这里一项固定旅游项目；在丹麦，参观国会大厦，即将结束时，见一高个欧板男子携包进来，导游说，这是丹麦首相拉斯穆森，今晚代表国家在此举行圣诞招待会，提前来看看；在英国，参观白金汉宫，有一处用红丝绒围绳挡着，导游说，小点声音，女王正在里边办公……这些小事，下回再说。
         远离了西方的圣诞节回到国内时，已是一年的岁末年初，也该忙乎我们热闹的春节了。

         百闻不如一见。这次北欧行，我对圣诞节有了切身感受，对西方国家及其制度有了丁点实际了解。我后悔自己的这趟西行，从此后，我就落下了真假难辨、昼夜不分、东西转向、疑虑重重的毛病，不知中西医结合治疗可否痊愈？！
        范仲淹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今日是圣诞节，我不能以一己的悲观情绪来影响大家节日里的好心情，我还是愿意扬起一张皴裂的老脸，将满脸折皱挤成笑容，轻声地祝愿各位亲朋好友:圣诞节快乐！无论这声问候合不合时宜，我愿天下人快乐的态度是真诚的。

2017年(?)旧作，2023.12.25日修改

李树红

    范仲淹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今日是圣诞节，轻声地祝愿各位亲朋好友:圣诞节快乐！无论这声问候合不合时宜，我愿天下人快乐的态度是真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