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探视

岁光阴周周

　　表姐明显地见老了。她在走廊里摘掉了口罩，眼角额头的皱纹就暴露无遗，她的眼睛微微浮肿着，很明显，睡眠严重不足，且一定偷偷哭过。
　　
　　姐夫在无菌病房，禁止探视。一年多以前，他患了白血病。三个月前，做了骨髓移植手术。本以为康复有望，却在近日复发。表姐定居深圳多年，这一年多，辗转于北京和深圳为姐夫治疗。姐夫是家里唯一经济支柱，姐姐多年前从家乡电厂下岗，多年都赋闲在家，做着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我和表姐11年不曾谋面，她每次回乡探望大姨，我大多在上班，所以从来不曾遇到。听亲戚们说，表姐的容貌不曾有过任何变化，而因为南方水土的滋养，越发得丰腴。现在的表姐手指僵硬，衣着潦草，却是保持着她一贯的整洁。
　　
　　表姐和我叙话，这些内容我大多听妈妈转述过，但是，亲耳听到表姐不悲不喜不怨不欢的唠叨，我心里还是有一些悲凉的温暖。悲凉是人性的自私，亲戚们大多是凉薄而寡情的。温暖的是，表姐对姐夫的恩情和心疼。虽然煎熬中，表姐是有怨气的，但却并不影响她坚持着为姐夫做治疗，坚持着奔波往返为姐夫筹款报销。
　　
　　表姐说，他家的人我谁都不指望，我也不亏欠他们哪一个，我就是可怜你姐夫。为一大家子人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现在自己得了这么个病，一个个都让他失望。我听着表姐平静而冷静的絮叨，她积郁良久，需要一个倾吐的对象。而我，所能做的唯有耐心地倾听。我劝慰表姐的唯有一句：尽力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表姐的思维一直很冷静，她从始至终没有掉一滴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表姐异常坚强，也让表姐急速地衰老了。对于未来，表姐保存着良好的想法：等你姐夫好一点，我们还是回深圳。要是他身体允许，还有可能的话，那就再做一次手术。
　　
　　很庆幸，姐夫有着这样的一个与他患难与共的妻子。躺在病房里的姐夫我没有见到。我脑子里一直回放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大高个，戴眼镜，不善言辞，书不离手。我第一次到宿舍叫他吃饭，他捧读的是《蒋介石传》。我那时候总觉得这个人和我的表姐并不匹配，表姐娇小，不到一米六，他却是一米八多的大个。表姐和他走在一起，总像是一个大人领着一个孩子。那时候年少无忌，总爱捉弄他，譬如打羽毛球，故意把球打到旁边的菜地，看他弓着高大的身子艰难地寻找，我就捂着肚子偷乐。再比如，他去包头做客，找不到去舅舅家的路，我便骑自行车带着他，心下很是蔑视他的呆笨，便起个外号，叫他“傻大个”……小丫出生那年，表姐和姐夫恰好来包头。小丫爹请他们去银河烧烤，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四个人的相聚。席间，点了民间小调，姐夫听得很是畅快。有卖花的小姑娘趁机推销，小丫爹买了玫瑰花送给我和表姐，表姐的脸比花还艳红。姐夫在一旁只是笑，却是来不得这样的浪漫。
　　
　　这是我和他们迄今最近的一次见面。这以后鲜有联系，各自都有着自己的事情，繁杂而忙碌。只是，偶尔从妈妈口里获知一些他们的近况，我的消息表姐也是从大姨嘴里略知一二吧。彼此距离远了，自然也就联络淡薄。
　　
　　人这一辈子不知何时就会转个弯，此后人生便也面目全非。而面目全非也并不意味着日子就残破不堪，就如表姐，虽然经历了一生最黯然而沉重的打击，依然能坚持着把自己的日子过下去。我很钦服表姐的坚韧，或者，恰好是这种坚韧给人希望和暖情。

清心

源于生活的写作最真实

岁光阴周周

清心 发表于 2018-1-12 22:32
源于生活的写作最真实

写作离不开生活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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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树红

每个人的生活都会有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