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二的故事（童话3）

王存喜

3、会上树的狗
阳台门外是四五级台阶，顺着台阶下去是一个红砖铺就的狭长院子。台阶一侧是雪亮的扶手，对面有一棵树。树不高，树冠却大，枝条上挂着些将将泛红的果子。树下有一张躺椅，上面铺着一条毛毯，颜色虽然陈旧些，却很柔软干净。躺椅旁有一个圆圆的石头茶几，转圈是五个石头墩子。对面是半人高的矮墙，矮墙上面有镂空的黑色护栏，护栏外边停着好多的车。
多多牵着哈二四处看着，他先将哈二拴在了台阶末端的扶手上。拴过之后，似乎觉得不妥，狗绳太短，够不着那片树荫。解开狗绳，又拉着哈二来到护栏下边，还是不行，护栏高些，拴上之后，哈二几乎没有了活动空间；又去树跟前比划，树又太粗了，还是不行。
踌躇间，树那边的窗户开了，两截红带子飞出来，咪咪探出头说：“多多，别磨叽了，把这个接到到一起，再连上狗绳，把它拴到树上。”多多苦着脸说：“这可是咱俩结婚用的红裤带呀！”咪咪不耐地说：“啰嗦啥！那玩意也就是结婚用一天，平时谁系？赶紧的！”
从屋里出来后，哈二觉得新鲜，他没顾上想多多究竟要干什么。只要多多手里的狗绳一松开，他就忙着用自己的尿液在这片领地上做着标记。树干上、拐角处、窗台底下。若不是多多厉声呵斥，那几个石墩子当然也要标记的。匆匆标记完领地，还颠颠地跑过去替多多叼回了两根红裤带。他奇怪地瞧着多多把两根红裤带跟他的狗绳连在一起，又疑惑的瞅着他把绳子末端拴到树上。临到多多顺着台上去，他才意识自己被这痴货拘禁了。
客厅的门开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多多回头说：“老实呆着，我一会就回来了。”人类经常说谎，哈二经历过很多，他压根就不信多多的话，左一下右一下，想挣脱绳子的束缚。“啪”一声脆响，有东西砸到他的头上又落在地上。哈二正想破口大骂，却见一枚果子滚落在脚边。他瞬间又忘记自己的初衷，趴在地上抱着那果子啃起来。
太阳渐渐高了，阳光透过树的枝叶将一片斑驳洒到地上。哈二吃了两个果子，又徒劳地挣扎了半晌，有些累了，左右瞧瞧，看到躺椅上的毛毯不错，“噌”地窜到了躺椅上。没曾想，用的力气有点大，躺椅呼的向前沉下去，他一下子栽了下去，摔的他晕头转向。
原本就生气的哈二越发恼羞成怒，发狠再次冲上去，结果这次更完美了，几乎是一个倒栽葱倒在了地上。再次站起身，他歪头盯着躺椅想：“这是神马东东，怎么会这样？”一边想，一边用他的爪子触那躺椅，微微晃动。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哈二矮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躺椅。哈哈，成功了，他得意地直起身子仰天长嚎。嚎声未断，躺椅再次倾斜，哈二急忙调整身子的重心，结果躺椅又向后倾斜。就这么前一下后一下，如同跷跷板，哈二惊恐极了。
“嘻嘻，见过蠢狗，蠢到你这种程度的狗实在罕见。”惊恐中的哈二顺着声音瞟了一眼，一只猫幽灵一样出现在矮墙上。那猫浑身黝黑发亮，四个爪子和耳朵却白的耀眼，诡异的是，这家伙的脸，左边的上半部分是黑的，右边却是白的。两只眼睛的颜色也不同，黑脸那边的眼睛黄澄澄的，白脸那边却是蓝盈盈的。

四周很静，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哈二觉着奇怪，刚才那个鬼脸去哪了呢？这样想着，他偷偷从躺椅扶手的空隙向外窥去，矮墙上空空如也，那鬼脸如同风一样遁去了。哈二用爪子揉揉眼睛再看，还是什么都没有，他用力咬咬自己的爪子，很疼，不是在做梦。被抽空的力气渐渐回到身体中，他缓缓站起身四处搜寻着。
猛然，声音从头顶传来：“蠢狗，你是在找我吗？”哈二一哆嗦，回头向上看，鬼脸却在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杈上站着。躺椅再次倾斜，毫无防备的哈二又一次从躺椅滑了下去。鬼脸顺着树杈向前走着，接近树枝的边缘，轻灵地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到了窗台上。
斜靠着窗台边有一木条，鬼脸直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木条上噌噌的挠着，仿佛是在磨刀。挠了几下，转到窗台的西角，俯下身子作势预跳。哈二慌了，后颈的毛根根竖起，瞪圆了眼睛发出了威胁的低吼。鬼脸犹豫着收回前爪说：“你瞎咋呼啥！多多不在的时候，这片领地属于我。”
看到自己的威胁有效，哈二的恐惧渐渐在消退。听到她这般说，剩余的几丝恐惧彻底消失了。他打架虽然从来没有赢过，吵架却从来都不输。仰着脸威风凛凛地说：“从今天起，这片领地属于我，我才是这里的主人！”鬼脸摇着她的黑尾巴说：“切，你的领地，凭啥！”哈二向前几步，外强中干地龇着牙说：“就凭这！”鬼脸往后退了退，腰高高地弓起，尾巴上的毛乍起，嘴大张开来，发出了嘶嘶的低鸣。
哈二曾经被一只狸猫的迷踪拳教训过，那拳法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尤其是爪子上那几把锋利的弯刀，几乎是刀刀见血。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鬼脸嘿嘿一阵冷笑，不屑地瞧了哈二一眼，重新跃回倒树上，蹲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哈二一直盯着她，盯了一阵觉得脖子发酸，便趴在了地上。没过多久，树上传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哈二抬头，鬼脸居然睡着了。
哈二很无聊，他冲着树上的鬼脸喊：“喂，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下来玩会儿吧。”鬼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高傲地瞥了他一眼，沿着树干走到矮墙的近处，飞身跃到矮墙上，顺着矮墙向西走去。哈二喊：“你去哪儿？”鬼脸头也不回地说：“用你管？你个缺心眼的蠢狗。”哈二紧走两步立起身子趴在矮墙上向西看，鬼脸从隔壁的矮墙上跳下去，又飞身跳上对面的窗台，消失在一扇打开的窗子内。
天渐渐热起来，无聊中的哈二再次琢磨起躺椅来。一次次地尝试，他已经能颤颤巍巍地爬到躺椅上，不过每回下来都很狼狈。不论对于什么新鲜事物，哈二的热乎劲只有那么一会儿，就在他对躺椅快失去兴趣的时候，一辆白色甲壳虫样的小车停在了院墙外。隔着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哈二看到了一条黑色柴犬坐在副驾的位置。那家伙漂亮精神，头漆黑，腮帮子却白，两腮中间的鼻梁到鼻头也是黑的。两只小小的三角眼上方点缀了两个眼睛一样的白点，尖尖的耳朵立得很直，耳廓毛茸茸地白，背面依旧是黑色。哈二很兴奋，前爪搭在躺椅的扶手上，定定地瞧着。
那家伙似乎没有注意到哈二的存在，他正死死盯着哈二右侧的矮墙。哈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鬼脸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矮墙上。车门打开，人尚未出来，狗却“嗖”地窜了出来，拖着狗绳直接冲向了鬼脸。鬼脸似乎也察觉到身后的危险，掉头一看，扭头顺着矮墙向他这边跑来，接着飞身一跃到树上。立在躺椅上的哈二本能地龇着牙，发出了呜呜地威胁。
那家伙猛然发现了哈二的存在，倒退一步，隔着护栏冲哈二龇起牙来。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太郎，你怎么又去欺负煤球了，人家也没招你惹你......噫，多多什么时候也养了一条狗？”一个长发披肩的漂亮女人提着几个手提袋从车那边过来，弯腰捡起狗绳打量着着哈二。鬼脸从树上跳到了矮墙上，高冷的表情变成了谄媚，她贱贱地冲女人笑着。女人看看哈二、又瞧瞧鬼脸，再瞅瞅太郎，哈哈地笑着说：“太奇怪了，一个个都黑不溜秋的。”这样说着，她放下手提袋，从里面摸索出一块牛肉干。六只眼睛同时盯住了那双白皙纤细的手。
哈二的哈喇子淌了下来，太郎眼巴巴地瞧着，鬼脸咪咪地叫着伸爪子去探。女人再次笑着说：“你瞅瞅你们那没出息的德行，行了，一人一块，自己吃自己的，”说着话，她从手提袋里又摸出两块牛肉干，一块递给直起身子的太郎，一块放到矮墙上，剩余一块顺着护栏丢了进来。

鬼脸叼起矮墙上的牛肉干一溜烟上了树，太郎爬在地上咯吱咯吱地嚼着，唯独哈二尴尬异常，牛肉干掉落的位置离他有点远，绳子都快绷断了，仍然够不着。他气得哇哇怪叫。女人瞧着哈二被绳子勒得都快翻白眼了，手无足措地说：“别费劲了，我再给你一块。”她的手再次回到手提袋内，却什么都没摸出来。
“哎呀，真的抱歉，没有了。”
情急之下的哈二灵机一动，忽然调转了屁股，顺势躺倒，用后爪子去够那块牛肉干。
“嘿，都说哈士奇又二又傻，你倒聪明啊！”
哈二凭着直觉总算探到了牛肉干，忽听的一声惊呼：“煤球，不许抢人家东西。”话音未落，哈二后抓触着的动作东西没了。他翻身跃起，鬼脸不知何时下到了院子，她用爪子拨拉过牛肉干，叼起来窜上矮墙，再次上了树。哈二简直气疯了，猛然向树冲过去。太郎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牛肉干，他把脑袋顺着护栏的缝隙挤进来说：“助跑，往上跳，你能上去！”
哈二退后几步，四条腿猛然发力，飞身跃起，两只爪子牢牢地巴住了一根粗壮的树杈，后肢连刨带蹬，真就上去了。鬼脸做梦都没想到狗能上树，弓起腰边退边发出了威胁，嘴一张开，牛肉干掉到了地上。树枝的晃动中，藏在枝杈上的那块也掉了下去。
哈二向下看，很高，他恐慌起来，紧紧抱住一根粗壮的树干一动也不敢动，女人早已经笑的花枝乱颤。一辆破旧的汽车停下来，车门打开，一个大鼻子小眼睛的男孩下来，他一脸懵逼地瞧着树上的哈二挠挠头说：“额的那个神啊，你是怎么上去的？”
哈二见到他，欢欢地摇着尾巴，等他进来救。可那货只顾站在那里发呆，他生气地喊：“铲屎的，你他妈赶紧进来救老子了吧，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女人扶着胸口说：“多多，你简直养了一个奇迹，太让人开眼了，我头一回看到能上树的狗。”
多多消失了。很快，阳台的门打开了。他搬了高脚凳子下来，笨手笨脚地将哈二从树上弄了下来。

作者简介：子彧，男，1995年出生于包头，集宁师院毕业，自由职业者。爱好文字，喜欢读书，童年时曾幻想养一条神气的大狗，毕业后蓦然发现养狗之前先得养活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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