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走多远（长篇小说13）

王存喜

13
车间的这次人事变动非常大，三个班组的工长同时被撤换，十二个脱产的班长变成了四个副工长，多余的人都补充到缺员的岗位。这一天，我接手了乙班的工作。
这次变动最大的特点是突然，老何没给任何人有活动的机会，这次变动也深得人心。那天开会，老何慷慨激昂地说，都说煤粉车间是全厂管理最乱的车间，我在来之前就听到过这样的话，“庙小妖风重、水浅王八多”。我就是要改变这种状况，有能力的你就上来，没能力的你就下去，连我们干部现在都是能上能下，何况你们呢？什么叫管理，管理就是管好理顺。你看看你们的工作，都官僚到什么地步了，班长不下现场，只听工人的汇报，工长更是什么都不干，听班长的汇报。前两天，皮带系统出了故障，有位工长半夜给我打电话。问题简直严重的不得了，结果呢？半夜又是接钳工又是接电工，连厂领导都惊动了，其实设备仅仅是掉了一个托辊，我们的皮带工喝多了，有意思吧？撤换掉的领导们，你们也听着，有本事你就离开煤粉车间，没本事你就踏踏实实的工作，我给你们半个月的适应期，到时候有谁还扭转不了自己心态，对不起，那你就来车间报道，百分之八十开资。我只给你做一次工作，再不行，我就把你交到劳资科。
现在工厂的形势一天天在变，我们的企业是一步步地向前走着，虽说它走得很慢，但它毕竟是在前进。过起年，公司要有重大的变革，实行待岗、预备岗等一系列改革，我看在坐的各位都没有太大的本事，有本事能挣来大钱的人也不会坐在这里，既然没本事就要努力去工作。说句实在话，我也是没本事的人，我必须努力工作，将来的发展趋势就是：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去找工作！
开完会，新工长和老工长进行工作交接，十一点之前必须交接清楚。尤其是班内小金库从现在起全部冻结，哪位要是想跟我对着干，别怪我不客气。
直到下午一点钟，我接清了乙班的工作，小金库内有一万三千六百块钱。乙班工长说，这里有八千二百块，余下的明天给我交接。忽然有这么多钱由我支配，这么多人归我管理，我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车间乱了近一个月才恢复了以前的平静。这次变革，煤粉车间调走五人、提前办理病退两人。前面的人还没有离开工作岗位，二十多个新分下来的技校生已经下到岗位。老何这一手相当厉害，有了这二十多人，煤粉车间的定员已经超编，每个班组都一两个空闲人员，你不干，我有的是人干，你想看热闹，门都没有。也许是巧合，丁俊英被分到了我的班内。
乙班是个不大好管理的班组，底下的工人分成两大部分，非常抱团儿，由于我这个工长是个外来户，他们利用各种机会排斥我。我的副手是个野心家，以他为首的中速磨系统的工人对我的指挥是阳奉阴违；前任工长还留在班里的老系统。他的存在，老系统的人更是放肆，简直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们觉着前任工长是书记那边的人。
我很少说话，不断地从各个角度观察着我这四十多个兵，我也一筹莫展，没有很好的办法对付他们，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任其泛滥下去，我这个工长是干不长的。找老何吧，太叫人家小瞧了，那也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我无从下手的时候，倒霉工长打来电话说，段立新，听说你高升了，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我的眼前豁然一亮，对呀，怎么没想到他呀？他可是干了十几年的工长，从管理角度上说，他的经验对我也许有帮助。
我说，吃饭好说，今天下班你等我，我还有事向你请教。
倒霉工长说，刚当了官就酸起来了......
我说，不是、不是，我真有点摆不平班里这点人，都他妈跟刺猬似的，满脸的阶级仇恨。
倒霉工长说，那好，我下班在我们车间门口等你。
我说，不见不散。
小饭馆内，我和倒霉工长的脸上都汗津津的，半瓶酒已经下了肚。倒霉工长说，不要把所有的人都当成你的敌人，虽然他们结成了两大派，但他们的那种关系是相当脆弱，你要先从他们的内部瓦解他们，两只手都要动，让老系统和中速磨系统先产生矛盾。有了矛盾，你这个工长就有了解决矛盾的权利，这个时候，你就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你自己的威信在解决争端的过程中一点点树立起来。你的副手肯定有取代你的心态，他做事会考虑后果，因此，他暂时不会太张扬的，你先把权利放给他。
我说，你说的具体些。
倒霉工长说，年底了，各车间都在评先进个人，这种事情最容易产生矛盾，你在会上宣布由你的副手做这些工作。他既然与中速磨系统的人走的近，先进指标当然是那边的人得的多，这样，老系统的人就会不满，自然会把对你的排斥转移到他的身上。这边的人没有说了算的，他们只能找你解决。你是工长，给谁先进个人，最终的决定权在你的手里，乱到一定程度，你把你副手的所有东西都推翻，底下的人马上明白这个班里究竟是谁说了算，如此一来，你的威信首先竖了起来。
老系统这边，你先把你的前任打倒，手狠点，但凡事儿多的地方，都是人多的地方，你按规章制度办，强调不许脱岗和乱串岗位，再把你的前任调到一个单人岗位，看住他，只要他敢乱串岗位就扣他的奖金，如果谁串到他的岗位，加倍考核，至于其他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瓶酒见底儿的时候，我和倒霉工长晃晃悠悠地各自回了家。

得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很长时间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不错。心情不错的时候就想做些什么。
儿子不在家，张小丽一条腿夹着被睡得正酣，黑色底裤，雪白的大腿。我脱掉外套上前抚弄着，张小丽哼哼呀呀地说着什么，当我钻进被窝后，她清醒了，不耐烦地用力推开我说，去去去，你是吃饱喝足了，我还没吃饭呢。
我涎着脸再次凑上前，张小丽瞪着眼睛说，满嘴的烟酒味儿，别挨着我，你以为我是什么呢，你想要就要？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需要了？有了孩子后，我和张小丽的性生活不多，尤其是从草原上回来后更少，跟丁俊英做完的第二天，张小丽有要求，我睏得厉害，没搭理她，那东西在她的手里也是软塌塌的，她在记恨我。
我流氓似地说，哪能让你的一亩三分地总是闲着，你说呢？再说，我每个月还给你妈交着地租呢？
张小丽撅着嘴说，得得得，别提你那一百块钱的生活费了，孩子天天长在我妈家，每个礼拜天还去人家吃喝，还有脸说呢，我妈家楼下的老太太带着一个孩子，一个月三百块钱，人家还不愿意看呢。
说话功夫，我跨了上去。
礼拜天，班组的工人忙不急不缓地踱着四方步走进会议室，我看看墙上的表，按规定要求，有一半人都该算迟到。
十分钟后，会议室才坐满了人。我清清嗓子说，以后大家早点进来开会，别都踩着点进来，你说我给你们算迟到吧，你们难受，不算吧，这么拖拖拉拉的算什么。一个班组，劳动纪律要是不行的话，什么事都会出的。今天我说三个事，第一，从今天开始，各岗位不许脱岗、乱串岗位。
说这话时，我把目光逐一投向他们。
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如果我看到谁不坚守岗位，别怪我不客气。我这人性子急，等不到下个月扣你们的奖金，这个月就考核，并且是加倍考核。第二，老刘同志调到泵站岗位，岁数也大了，又是老工长，该照顾的还的照顾。还有，先进指标下来了，咱们班有生产先进两名，工会先进两名，还有一个三八红旗手。由于我来这个班的时间不长，对大家的工作表现也捏拿不准，所以这项工作先由林兵定一下人选。生产上强调一下设备的检查工作，散会。
果然不出倒霉工长的意料，林兵把两个生产先进指标和一个三八红旗都给了中速磨系统，老系统这边只给了两个工会先进，工会先进没有生产先进得到的东西多，矛盾马上就要产生了。
接过林兵的名单，我随口问，大家都同意？
林兵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时候也没有都同意的那种情况，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意见。
我“哦”了声，随手把名单放在桌子上。
快吃饭那会儿，我揣上名单拎着手电出了工长室。加热岗位一直是人们聚集的地方，推开门，满屋子都是人，老刘端着个大缸子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我心头火起，谁也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见我进来，一些女工和几个胆小老实的人溜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人闭上了嘴。老刘满不在乎地瞅着我。我黑着脸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想多说什么，这是第一次，我给你们机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在这里聚堆儿，每人扣五十块钱，包括加热岗位。
说罢，转身出去。其他岗位转了一圈，我把先进的人选跟他们说了，别说老系统的人意见大，就连中速磨系统的人都有意见。
再次回到加热岗位，老刘依然坐着。我说，老刘，你也是个老同志、老党员、老工长，规章制度你比别人更清楚，你看看你自己的行为，够一个党员的标准吗？党员带头脱岗、串岗，你现在立刻回到你的岗位！
老刘又羞又恼，他一下子站起来说，你算个球！老子就是脱岗了，你能咬着我的球？你的底细老子又不是不清楚，一个街头的小混混跟我讲这些......
我的手在哆嗦，我极力控制着这种情绪。
老刘扯开自己的脖领子说，想打人是不是？来呀，往这儿打！
加热岗位的刘艳慌忙拽走了老刘，回到工长室，我的心还在剧烈的跳着。我对自己说，段立新，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连续抽了三支烟，我做出决断，抓起电话说，通知新来的小王到工长室，说我有事找他。几分钟后，那个新来的技校生怯怯地站在我身前。
我说，小王，生产上熟悉的怎么样？
小王说，基本差不多了。
我说，那就好，你从今天开始接替老刘的工作。走，我现在带你上岗位。
去了泵站，老刘一个人居然在喝酒，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我拎起桌上的酒瓶冷冷地说，岗位上喝酒，胆子不小，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小王接替你的工作。
他的眼神有些慌乱。我说，怎么，是不是让我打电话叫厂里的值班车把你送回去呀？
老刘忽然趴在桌子上唔唔地哭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怜悯地说，老刘，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平衡，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你不能拿工作开玩笑。厂里三令五申地强调岗上不准喝酒，对喝酒的职工进行重罚，我看你还不想停职检查吧。这次就算了，我给你遮掩一下，今天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这人不记仇。小王，你照顾他一下吧。
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摆平这个老家伙。
我真想大笑几声。
第二天夜班，我在班前会上把林兵的提议全部否决，在班内进行投票选举，选出了五名先进。选罢先进，我在会上说，大家都做的是本职工作，若是硬说谁比谁干的好多少，那有点牵强。先进的指标有限，只不过岗位与岗位有些差异，有些岗位更重要些，技术性也强些，所以，对没有得到先进的职工，班内进行表彰，每人一百块钱。有意见的可以提，没意见就这么定了。介于老刘同志昨天的问题，班内对其提出警告，扣发他五十块钱。
大家都认为老刘会和我吵，从林兵热切的眼光中我看到他更迫切地希望我们吵个天翻地覆。老刘什么都没说，他让林兵失望了。
我说，大家没意见就上岗吧。

祁建国

好

红叶枫

会干的不如会说的

高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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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戊戍戌

李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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