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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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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30 22:26: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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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海看着黎红红衣飘飘地离去,觉得像做了一个磕磕绊绊的梦。他后悔自己过于直率和鲁莽,这样对待一个女子有违他做人的初衷。尽管不爱她,但那也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行为与修养。他反省和内疚,回想刚才交往的环节,又拿出她留下的电话看看放回去,觉得她或许真在某个时候会帮到自己。


  他重新搬回椅子坐下,接着前面写下去。他重点告诉父母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希望明年可以作为义务兵留在军队。“如果一切顺利,日后我将升迁至连长并转干,那样就真的实现我长期做军人的梦了。这次胜利因而非常珍贵,能为我加分不少。军区电视台和报纸记者先后采访过我,他们问得非常仔细,还提及你们了呢!所以你们是天下最好的父母,我为有你们这样豁达大度的双亲感到骄傲。连里很快会把我的照片放进橱窗,那将对我是莫大的鼓励。就在前一会,还有北京记者采访我,据她说被我和战友们的表现打动了,将以我和战友们为原型创作一本小说。这几乎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一切都是军队带给我的,所以当初选择当兵是极其正确的。可遗憾的是,今年我依旧不能回家与你们团聚,哪怕是春节也好。我自愿放弃探亲假,把机会让给其他战友,因为我平常得到他们太多的帮助。我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学到在社会上学不到的东西,那种可贵品质只有这里有,只在他们身上存在。尤其我现在是二班班长,遇事不能光动嘴不动手。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争取年终把新奖状寄给你们。爸妈,来这里后我真的弄懂许多,虽然当兵是我毕生愿望,可就算不能继续当兵,我在其他方面也不会逊色于人。不为别的,因为荒原和军队教给了我如何生活、如何追求卓越。军队的确是个大熔炉,我对自己信心满满,等再见面时,你们绝不会再见到以前那个总爱哭闹、遇事没主见的男孩,而是一个充满自信和阳刚的男子汉。今天就写到这,战友们马上要休息,我要到水井提前给他们打好水,这样他们能节省一些时间。总之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也替我问候常德利爷爷和乡亲们。特别是要告诉爸爸,我梦里经常梦到他呢。不说了,等我的好消息吧。”他写完搁笔,拿起信又看一遍,这才满意地封上口,然后写上父亲名字和家乡地址,只等王指导员出操回来送过去。做完这一切,他坐直走起神来,想到刚才军区领导的女儿向自己表达爱慕之情,立刻紧张和激动不已。他轻声来到外面,只见指挥部的帐蓬正在被拆除,一些人来来回回往卡车上搬运东西。而当他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红色身影时,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一个月后,当王海等人获知连队要被撤销时,几乎傻眼了。


  那是1991年3月29日黄昏,连队吉普车跳着停在营地前空地上,尘土还没来得及散开,崔连长已从上面跳下,满身倦意,眼睛红红的,经过大家时头也没抬,就径自回到自己宿舍。王指导员也表情沉重,边走边告诉班长们晚上七点开会,别的什么也不说就回去了。战士们本来欢天喜地迎接领导回家,却看到他们同时垂头丧气的。王海等人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却不敢开口去问,只好互相看看后各自散去。


  等吃过晚饭,休息号吹过,班长们都准时来到崔连长宿舍。崔连长和王指导员一个床边、一个椅子上坐着,看样子连晚饭都没吃。


  “连长,指导员,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有人急着性子问。


  “王指导员,还是你来说吧。”崔连长痛苦地把头扭到一边,连说话的精神都没了。


  王指导员双手放在膝上,努力平静地看着大家,说到:“上面已经决定,要把咱们连撤销了。”说过他摇头叹气,脸因为悲伤过度更加黯淡无光。


  “怎么会有这种事?”几个班长慌了,面面相觑。


  “千真万确,明天一早军区代表就来宣布决定。”王指导员捂起脸说,好像没脸见人似的。


  “可是为什么啊,我们可是多年的英雄连。前一个月我们还夺得全军区比武头一名。连长,指导员,你们没弄错吧?”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像一只只被毁了巢的喜鹊。


  “这是军委和军区的决定,对外已经正式公布,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军委要走信息化和科技化路子,我们这里已经失去战略价值,撤销是迟早的事。”王指导员捶胸顿足流着泪说。“连长和军区干部吵了大半天也没用,作为军人我们必须服从命令。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转告大家坚决执行命令,站好最后一班岗,绝不允许出现松懈和混乱的情形。”


  “连长,我们想不通!”一个人大声哭喊起来,其他人跟着应和。


  “想不通也得想通,由不得我们。”


  “这不公平,我们今后怎么办,不当兵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想开些吧,早晚会有离开这里的一天。”王指导员在崔连长身边哭得像个女人似的说。


  “我们舍不得这里。”说话人带头哭起来,其他人陆续跟着哭。


  崔连长异常沉默,突然把拳头狠狠砸在桌上,然后仰面朝天痛苦地闭上眼睛。


  “连长,我们服从命令!”王海在一旁说。


  “没错,只要我们还没脱下这身军装,就是一名军人,就得服从命令!”崔连长说这些话时声音非常轻,大家却从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明天一早所有人撤离这里。崔连长将回军区参谋部待命,我呢,自己打了转业报告,直接回老家与明明和他妈妈团聚。大家要做好战士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千万不能出现什么乱子。这一点,我和崔连长已作出保证。今晚连夜清点和整理连队与个人物品,确保明早顺利交接和撤离。就这么多,你们这就回去通知战士们。”


  王海第一个走出来,心情万分沉痛。但不管如何,他首先要完成任务。他望眼深黑的荒野,觉得它像只温顺的老狗。明天就要离开了,他甚至没有时间考虑未来。命运让他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告别这里,他像个没来及尽孝就失去双亲的儿子,那种痛楚如万箭穿心。他感到脸上热乎乎的,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淌满脸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全连都没去训练,而是吃过早饭集中在会议室,等候刚赶来的军区代表宣读文件。台下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所有战士表情僵硬,仿佛睡死一般。可当军区代表宣读完毕后,这些战士却像僵尸复活了。他们面色苍白,衣服下肌肉鼓胀,干瞪着空洞的双眼,一路盯着代表与崔连长、王指导员握手告别,看他匆忙下台走出会场。


  就在军区代表出去不一会,台下有人站起往外走。没人命令他这样做,但他这么做了。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然后第四个……。几个班长大声喝止,但他们像商量好的,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代表还没有上车,发现有人尾随而来,个个面色阴郁、行为诡异,之后越来越多人走过来,没一个说话,目光像噬血蝙蝠叮在他身上。他一步步后退,连忙摆动手臂赶他们走开,却很快被团团围住。他厉声训斥,非但没起作用,反而刺激了士兵们的神经。他们义无反顾地往上涌,表情凶神恶煞,一贯平静的操场变得杀气腾腾。代表慌忙上车关死车门,命令司机发动、开车。司机哆嗦着拧动钥匙,但汽车像卧槽老马哼哼几声站起又趴倒。战士们发现代表启图逃走,发疯似的冲上前挡住汽车去路。司机放弃努力,停下来发抖。代表惶恐地看着前面不知所措。车前,每个战士眼里都喷射着怒火,每个人的情绪都像从天而降的炮弹。空气中充满火药味,只消一颗火星,便能引发惊天大爆炸。大家都觉得被欺骗和愚弄了,没人再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没人再对它抱有任何幻想。他们自己可怜自己、同情自己,催促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而不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他们喉头滚动着,面对躲在车里瑟瑟发抖的人,想逼他收回成命,然后让他滚离这里。


  双方这样僵持着,军区代表很快泄了气。但当他再次抬头看时,只见悲壮的一幕发生了:所有士兵突然从前往后多米诺骨牌似的扑通跪在车前。他们的表情在短时内发生急剧变化,之前的凶相无影无踪,而是个个仰起头,眼神无限哀怨凄惨,像将死之人求生,像被宰杀的牲畜无声流泪。要知道他们本是胸有万丈豪情的血性男儿,是顶天立地的世间英雄。但这一刻,为了保住连队,竟不顾军人尊严,跪下高贵的双膝,像弱者无助哀求。这一幕惊天地泣鬼神,令观者无不动容。这样大约持续十几分钟,军区代表看不下去了,但他没有收回决定的权力,只得用眼睛在人群寻找崔连长求救。


  崔连长脸上同样痛苦万状,全身像烧焦似的发黑。他料到战士们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他们会采取这样的方式。不,他不能责怪他们,因为他们是群拥有生命尊严的人,不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动物。撤销连队,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他们痛不欲生,难道不允许发泄一下吗?一个人心里的家被毁了,难道还不让哭一场?他们有血有肉、有恨有爱、有情有义、敢做敢当,这才是革命军人的本色。他们挚爱集体,把连队利益看得高于一切,极力捍卫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他们没做错任何事情,所以根本不该受到非难。他们长年累月对土地与连队生成的感情和战友间的情谊,不是光凭一道生硬的命令就能阻断的。他们在军旅生涯中凝炼而成的最宝贵、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人格与精神,对此任何人应该尊重、爱护,而不是粗暴无情地破坏和践踏它们。


  可眼前的状况他不能置之不理。尽管他的心都要碎了,但只要他们还是军人,就得服从和执行命令。


  “让开!”崔连长站出来,对地上所有战士命令道。


  但下面没有任何动静,所有战士都抬头惊愕地看着他。


  “让开,这是命令!”


  “连长,不能让他走啊!”


  “是啊,让他把决定撤销了吧!”


  “我们就这样被抛弃了,连长,我们做错了什么?”


  “连长,求求你,别让我们离开这,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连长,我们是不会让路的。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葬在这里!”


  “对,连长,我宁愿跪一辈子,宁愿跪死在这里!”


  “连长,反正我们已经无路可走,我们一定要这么做!”


  “是的,连长,让我们这么做吧,我们自己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与你和指导员无关。”


  ……


  崔连长听到战士们的话,眼噙泪花,面色更加凝重。见战士们还要说下去,他猛地举手加以制止。“谁要还是军人,谁要还承认我是他的连长,就给我让路!”


  “连长!”


  “连长?”


  ……


  崔连长巍然屹立,不为所动。战士们齐声痛哭,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如果你们非要阻拦,那就先打倒我!”


  说着,崔连长从人群中向前一步。一个战士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他一脚将其踢翻。他迈出第二步,旁边一个战士抬头凄惨叫声“连长”,他当没听见一样。第三步,第四步,战士们一个个无奈地让开。等他来到车前,司机迅速打着车,然后跟在他后面慢慢往前开。只有短短十几米路,司机却感觉开了十万八千里。一驶出人群,他立刻轰上油门,载着那位早已胆颤心寒的代表,一溜烟逃离这里。


  天还没有大亮。接下来,营地迷漫着死亡般的气息。平时吵吵闹闹、尘嚣满天的操场,连同各个宿舍和那只已经停止运转的风力发电机,都像被消过磁一样安静。接走他们的卡车就停在不远处,在昏暗的晨光里像发着呆。战士们此时相互拥抱在一起,他们相互信赖、相互取暖,谁也不愿意分开。每个人心口都在滴血,一切痛苦难以形容,最好的慰藉就是休克与麻木。荒原辽静寒冷,但没人嫌弃它,反而更加惦记它。多桀的命运,柔情的土地,其间浸润着上百号年轻战士过去一两年当中的全部内容:他们孤独的忧伤、青春的快乐、人生的慨叹、体格的磨砺、灵魂的慰藉、意志的锤炼,还有对生命的理解、时光的依恋、未来的憧憬,以及对待死亡与困难的坚强。人生好像一部X光机,让他们透视到自己内里的一切,并努力发现自己与别人的相同与不同。他们逐步在人格与思想上确立了自己,在恶劣的环境和单纯的情感中为自己定性与定格。他们通过了军队考验,具备了军人操守,了解到人之为人的责任,并勇于履行这份责任。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可以当机立断。他们厘清了人之间的关系,对亲情、友情和爱情有了鲜明见地。他们开始懂得体谅和孝敬父母,明白了如何建立和维护友谊,也知道了如何看待爱情的甜蜜与苦涩。他们琢磨出与人相处的原则和方法,既要有诚意,也要有智慧;既要慷慨付出,也要及时分享。身边的人未必总能成为朋友,但出于需要可以和睦相处。只有一吐为快的人才是值得相交的挚友,远在天边同样可以没有忘却。虽然总体依旧自大和糊涂,但他们开始有意识地设定人生目标。一辈子总要做点什么,奋斗就从这里开始。万事开头难,开始想的后来全白瞎。如若成功,必须为之配套各种原则、措施、计划等。不知不觉“三观”慢慢成形,于是长辈们会说:你长大了,而同龄人会说:你成熟了。人生路百折千回,痛苦挫折在所难免,但正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成功都要一步三折,酸酸痛痛要当过眼云烟。对自己可以有点宠性,但不能三番五次经历事情总不知行情在哪。


  太阳即将升起,原野像块浮冰漂来。小胡子抱住王海一只胳膊不撒手,他的眼睛都哭肿了。刘成自个头埋在臂弯里悄悄哭,王海不知怎么安慰们。崔连长和王指导员也坐在大家中间出神,不用问此时他俩最难受。如果有瓶二锅头就好了,王海会一口气喝光它。可是,他必须把军人最高贵的姿态保持到最后。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战士相随离开大家。起初没人注意到他们去做什么,但他们到了操场中间就各自散开。太阳冒了个尖,地面仍然难以看清东西,可大家很快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于是立即起身加入。原来这些战士正从操场上捡起一个个石子,然后把它们聚积到操场中间组成一个图案。他们相当用心地做着,好像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带着某种迥然的庄重肃穆,互不说话,甚至遇到也不看对方一眼。昏暗中他们弯身用手在地上仔细摸索,周围的石子捡没了,就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操场;操场上的石子被捡光了,就走向原野深处。更多人加入进来,而后包括崔连长和王指导员在内的全体人员。在青红色的晨曦中,军人们乌黑的影子来回穿梭,搅动原野霍大的宁静。他们双脚扣击冰凉地面发出声响,仿佛沼泽里的气泡轻微破裂。更像在一个现代化的舞台上,在当代艺术审美者极为崇敬的神秘紫色背景里,形形色色的影子整齐而各有分工地忙碌,有组织、有设计、有预定地表现某种令人仰止的崇高情感。虽然看不清每人脸上的表情,却能强烈感受到他们的庄重与严肃。每个人都尽可能地多往怀里揣石子,然后迅速回去,来到图案前面,把它们轻轻捧上去。是的,既可以把石子当作长逝这里的光阴与岁月,也可看作他们放眼未来的一座丰碑。


  各人心情是沉重的,但心灵是轻盈的;头脑是迷乱的,但眼睛是豁亮的。在最后时刻,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同荒原告别,同自己的过去告别。不讲豪言壮语,放下哭哭啼啼,用别具一格的方式祭奠、告慰、辞别和壮行。太阳终于跳跃而出,耀眼的红光惊世骇俗。只见它在云天里闪耀,像万顷彩霞从一处熔岩口喷薄而出。造化妙不可言,正如一个想像力磅礴的少年画匠,在天边和世间万物涂抹各种各样的红色。暗红、鲜红、火红、橙红、血红、亮红、粉红、深红、紫红、凝重的红、耀眼的红、雄壮的红、温润的红、轻俏的红、炽热的红、浓缩的红、明媚的红……,由浅入深又深入浅出,层层渲染并处处夸张,熔化浩翰长空,烧透陀陀厚土,炼软雄壮高山。这些红从四面八方同时涌起,从边边角角一齐聚来,从人的五官七窍强势进入,更像一支雄壮的劳特莱斯乐曲通过一只巨大音箱放大到天地间,响彻云霄,震动寰宇。是的,天、地、人三者通灵,在意志里形成共鸣,令整个世界热烈隆重!


  此时再看,操场中央,一个巨大五角星高高矗立起来,在浩浩汤汤的红光里,屹立着身躯,放射着光华。不知是朝霞把它映红,还是它为这天地增辉。所有人都停下,聚拢在它周围,冲它庄严地注视。它寄托着他们的哀思,也寄托着他们的希望。它像他们为人生筑起的一座高塔,也像为这不朽的土地铸起纪念塔。它不是由什么特殊材料制成,只是荒原里一粒粒最普通的石子,却经过战士们的精巧构思和营造,向上层层隆起,铸就出辉煌。苍莽之中,它像天地之眼、日月之心,长驻一处,望向无穷,永远表达战士们的真情厚意。它也是他们一颗耀眼的忠心,一个鲜明的誓言,一抔壮烈的雄心,一种不死的信念。――在盈盈静穆的初日下,在澄静如水的天地间,大家自动站好,然后不知由谁从胸底长长喊出一声:敬礼!于是所有人齐刷刷举起右手,向着眼前这个巍峨的红色五星致以最高标准、无限时长的军礼。


  就要离开了,人员全部集合完毕,战士们整整齐齐站好队形,神情庄重,英姿飒爽,除了胸脯轻轻起伏外,看不出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也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五辆卡车停在他们旁边,战士们随口令“一二一!”走到车后。“立定,按列迅速上车!”没有一个战士犹豫,也没有一个动作过快或过慢,直到结束,人员全部表现出极强的组织纪律性。


  现在,只等崔连长一声令下,车辆就将载着大家永远离开这里。整个过程,崔连长都在一旁密切关注。一切就绪,他没有马上发出命令,而是转身朝营房后面的小山上跑去。等他停下的时候,太阳正好升到与他一般高的地方,把他全身衬在一团鲜亮的金光里。他双手拢上嘴,高仰头,像雄鸡挺起胸膛,朝光雾交融的原野深处用力喊道:“出发——”声音在整个荒原上一遍遍回响,而他的形象也在那一刻定格,像金属硬币上的头像,像铂金铸成的雕像,像伟大的斯巴达克,像不可一世的成吉思汗,像英勇无比的战神,像一呼百应的领袖,像对空中众神发出挑战和邀请的英雄,向对不老不死的天空表达自我和敬意,那么忠正地、诚恳地、勇敢地、自信地……


  王海的军旅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他没有如愿留在军队,只得只身返回千里之外的乡下父母那里。


  



  作者:包讷睿,男,汉族,1974年出生,内蒙古包头市人,原名王三福。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内蒙古第9期文研班、鲁迅文学院民族班第34期学员兼班长。偏好长篇小说、诗歌和散文创作。已常规出版长篇小说《蓝鸟与玫瑰》。提倡以人性为基点进行文学构思和创作,用文学关怀人、记录人生。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一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二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三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四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五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六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七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八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九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十

包讷睿 长篇小说《橙灰的天际》连载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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