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冰 | 《“击鼓传花”新考》

谷夫

昨夜，又做恶梦了。梦境历历在目，好像是在小学时的破旧教室里，应该是一个节庆，老师带我们做游戏，游戏的方式就是“击鼓传花”，鼓声敲响中，红花依次传递给下家，鼓声停时，花落谁家时，谁家便受到惩罚。那时的惩罚简单，要么唱首歌，要么跳支舞。但这次梦里的游戏惩罚有些严重，要么光屁股转一圈___当众丢人，要么跳火坑___生死未卜。梦里的我十分紧张，果然是，花到我手里时，鼓声戛然而止。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是该当众丢丑还是应该跳入火坑，哪项都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想弃花而逃，花掷地，腿却如灌铅，一步也卖不动，于是不断挣扎，正在挣扎时，一下子醒了，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梦虽醒了，但梦境里“击鼓传花”予人的惊吓却长久地纠缠在我的脑际。我真不知在这夜半时分，自己是该醒还是该睡？醒着时，眼前有那么多被“击鼓传花”击中的身影，有古人，也有今人。睡着时，又会续上前梦，在击鼓传花中，要么耻辱地活，要么无辜地死……


        “击鼓传花”一定是中国特色的游戏，而且由来已久。"击鼓传花”在秦朝已盛行，始皇帝便是击鼓传花的高手，游戏规则、鼓手、花落谁家均由始皇帝掌控。那一场游戏，始皇帝让花落儒生，其实，儒生就是书生、就是知识分子，游戏的主题是“焚书坑儒”，这是中国几千年迫害知识分子大戏的第一幕。“击鼓传花”提弄、奚落、迫害的对象，永远是游戏掌控者眼中的贱者、反对者。焚书坑儒，坑得并不是儒家，这里的“儒”就是指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知识分子。始皇帝治国的指导思想与理论基础就是儒家学说，只不过举儒家的旗，务法家的实，核心是儒家“三纲”中的第一纲___君为臣纲，目标是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___专制一统。


       “击鼓传花”这一游戏或统治手段，为中国历代君王所喜爱，稍有区别的就是花落的谁家，会根据当时皇帝的兴奋点略有变化，但知识分子作为被鼓点击中的对象，几乎是历朝“击鼓传花”的标配，有时也搭配一些贰臣、商人、兵丁、乞丐等，不过，贰臣其实也是知识分子的同类项。


      在中国主流传统文化里，知识分子一直就不是个东西，至宋、元时代，已有书面政审结果，人分十等，知识分子位列第九:一官、二吏……七匠、八娼、九儒、十丐，知识分子比娼妓还低一等。在儒家文化里，商人也不咋地，成语“十商九奸”大概就是中国历史对商人的政审结果，按人等排列，大约紧挨“八娼”的"七匠”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商人。这一结论，至当代还有效，工商业改造，针对的就是“七匠”。反右派，主要批判、打击的对象就是“九儒”。批林批孔时，也以批判臭老九为重头戏。后来，游戏的操纵者觉得“击鼓传花”一种游戏太单调，于是又增添“猫捉老鼠”这种更原始的游戏作为补充，这也是又传达最高指示“老九不能走”的大概意义。


        商人不能成为社会的主人，在中国也由来已久。有记载最早的成功商人，其中之一应有吕不韦，史称“家累千金”，但这也不能使他成为一国的君王，他只能做君王的赞助商。吕不韦不愧为有眼光的商家，他在政治上的投资也取得丰厚回报，他资助异人当上太子，继位为秦庄襄王，吕本人也当上了秦国的相国。但待嬴政继位称帝后，始皇帝的统治地位巩固了，吕不韦已无利用价值了，于是逼吕自杀，吕的全部资产当然收归国有。


       秦以后，中国也多有经济繁荣的时候，但载入史册的多是皇家正人、被皇家利用的文人、被皇家嫌弃的文人以及一些反对皇家的人，独不见使经济繁荣了的商人。偶有载入史册的商人，也不过是官商勾结中的反面角色，如著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也不过是当时大小官家击鼓传花时的被击中者，大、小朝廷都可以向胡大款“借”线，都是有借无还。连胡本人也不过是朝廷辖下的子民，何况其名下的资产？皇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就是一个帝国的独资董事长，让你胡雪岩发财，不过是猫看着此老鼠从彼老鼠的洞里窃粮，天下粮仓都姓皇。于是胡雪岩在官家的又一次击鼓传花游戏中被击中，从此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我于商业是门外汉，自己的日子还过得紧紧巴巴，所以，也无心思去关心一国经济是否持续繁荣、一地区经济是否稳定增长。偶尔看一眼经济新闻，也如同看洒狗血的花边新闻。近年闻，大老板们，如华资实业的创始人肖老板被留置、大连万达的王老板被警告、阿里巴巴的马老板被约谈，等等;中老板们，如君正实业的杜老板被辞职、兴泰集团老板被配合调查，等等;中小老板们，我认识的一些所谓董事长、投资人，许多都出国几年不归;还有一些小老板们，有家有口走不开，就经常被一些公权部门骚扰，有时甚至蒙受冤假错案之痛，如沃土阳光公司的股东之一苏先生(不是大款，故不能称老板)就被所在地方官家玩了一把捉放曹的游戏，等等……我就猜想，在中国，大概击鼓传花的游戏并未中止。


        只要游戏的掌控者、规则的制定者、鼓声叫停者均是一伙人，那么，所有围圈参加击鼓传花游戏的人，每个人都有可能被击中，那朵倒霉的红花，说不定哪天就落到你家。


        好奇是每个活人的正常心理，我瞎猜想，这一轮击鼓传花的被击中对象，大概率统计应该是民营企业家。


       这一阶段的游戏场中，我们当然能听到各级官方都在宣讲要全力打造好营商环境。在中国，恒定不变的口号，陈述的一定是铁的事实，如三纲五常，如坚持党的领导。阶段性口号，多是权宜之际，如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如打倒叛徒内奸工贼、如批林批孔、如今日的……


       纵观中国历史，只要击鼓传花这种暗箱操作的游戏不变，那么，“请君入瓮”就是这个阶段的正确口号，“瓮中捉鳖”就是下个阶段的正确口号。除非，我们换一种公平、公正、公开的游戏，如足球比赛、如拳击比赛，每一位场外的观众，既是公开的旁观者，更是公正的场外裁判员，无论是教练还是球员，谁玩猫腻，下一场你就有可能被淘汰。





       自己虽弱不经风，但我喜欢看足球、拳击，不喜欢看击鼓传花，更不喜欢玩击鼓传花这种游戏。因为小学时我是班长，那时，少不更事，我曾凭借班长的权力以击鼓传花捉弄过一位善良的同学，我知道击鼓传花的丑恶。在此，向那位同学致歉。倘若那位同学有空来包头，最好逢周日，我陪你一起看世界拳王争霸赛现场直播。


2021.3.14

老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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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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