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冰《给你点颜色瞧瞧》

谷夫

《给你点颜色瞧瞧》
             吴久冰 作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街头已挂满了大红灯笼和各色霓虹灯，夜幕降临后，鹿城变成了一片彩色的海洋，红色、绿色、蓝色、黄色……各种颜色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春节的气氛在各种颜色的衬托下越来越浓郁了。各种靓丽的颜色提醒人们，该过年了。于是，人们的心头便会有了些不一样的滋味，多数人会有亲人即将团聚的喜悦期盼，于是眼前、心头自然也就有了绿叶红花的彩色;也有一部分人会因思念逝去的亲人或想念远方漂泊的亲人，心头不免掠过一抺淡淡的乌云;也有人因债务纠缠，年关就是个难过的坎，于是，眼前出现的便全是黑色……看来，颜色确实已是有视觉人们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

        虽然，我们每个有视觉的人对颜色都司空见惯，但颜色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红色不同于黄色？为什么平常人眼里的五彩缤纷在色盲者眼里却是一片灰色？我本无聊，再加退休后更是掰着指头数日子，不知道大把时间怎么打发，这时忽然有各种颜色一下子闯入我的眼帘，我就没事找事地想知道，灯笼的红、桧柏的绿、霓虹灯的黄、晴天的蓝、云彩的白等各种颜色究竟是什么？为什么？


       其实，对颜色的“研究”和运用，植物和其它动物应该比人类更早、更自觉。为什么绝大多数植物都选择自己的叶子呈现绿色，原来，叶绿素a最适宜植物进行光合作用，而光合作用正是植物生命能量的主要来源。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红得好像燃烧的火焰，原来是为了招峰惹蝶，因为许多昆虫的视觉对各种鲜艳的色彩特别敏感，正是昆虫对鲜花频频地光临，才使得这朵花儿里的雄粉与那朵花儿里的雌粉结合，如此，被子植物才能结出籽实，这样，才有一代又一代植物从几十亿年前的远古一路走到今天。孔雀开屏，色彩斑斓，原来并不是展现给人们来欣赏，而是为了让孔雀同类的异性赏心悦目，以此求偶，如此，才有了下一代小孔雀，那彩色的屏，主要功能竟然是传宗接代。


                  二


        人类对颜色的理性认识和自觉运用，至今不过就是几百年时间。对颜色本质的认知，主要源自物理学中光学的发展。牛顿(1643~1727)不仅是经典力学的奠基人，也是使光学由定性研究到定量研究的第一人。牛顿从棱镜的折射中发现了白色的太阳光原来可以分解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单色，反过来说，七种不同的单色混合在一起便成为了明亮白色的阳光。牛顿还说，光也是物质，是由一粒一粒的光子组成。如此，红色的光应该是由红色的光子组成，黄色光、绿色光也同理，等等。


        麦克斯韦(1831~1879)不仅是统计物理学的奠基人之一，同时也是电磁学量化研究的第一人，麦克斯韦发现了电场与磁场之间的耦合效应，即变化的电场可以产生磁场，变化的磁场也可以产生电场，电磁场以波的形式存在___电磁波。麦克斯韦发现，可见光也是电磁波的一部分。不同颜色的光不过就是不同波长、不同频率的电磁波。原来，无线电波、微波、红外线、可见光、紫外线、X射线、伽玛射线等物理现象，其本质均是电磁波，只不过波长、频率各各不同而已。人的视觉可识别的电磁波不过是电磁波中极其短小的一段，人眼可识别的最长电磁波段为红色，其波长约740__625nm，超过740nm一定范围波长的电磁波便是所谓红外线;人眼可识别的最短电磁波段为紫色，其波长约440__380nm，波长小于380nm一定范围内的电磁波便是所谓紫外线，紫外线及红外线以外的电磁波，人的视觉均没有感应。如此，人类眼中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不过就是窄窄的一截电磁波，其波长范围为380nm___740nm，频率约为405___790THz。


        人的视觉原理是，人的视觉系统中含有三种视觉蛋白，三种视觉蛋白对不同波长的光线感知后，由视神经传递到大脑，脑细胞依据先前视觉经验所存储的信息便合成不同的视觉颜色，色盲之所以对有的颜色不能正确识别，就是因为其视觉系统里仅含有二种视觉蛋白。


        对应人的三种视觉蛋白，不同波长的三种单色即可组成各种色彩的颜色，通称三基色，如红、绿、蓝。当然，人的视觉感觉只是一个粗放的电磁波处理器，如人眼看到的黄色并不完全是电磁波中的黄色波段，也可以由三基色中的颜色混合而成，混合而成的黄色在视觉上类似黄色电磁波上的黄色，但实质上并不在同一波段。另外，人眼对影像的曝光速度一般不少于二十五分之一秒，且视觉对像在人的视觉中还有延滞现像，如此，一格一格的电影胶片以一定速度出现在银幕上时，但在人的视觉里影像确是连续的，而非一格一格跳跃。这也恰好证明，人类文明的进步仅有常识是不够的，必须要讲科学。


                   三


        如果从物理光学的角度讲，颜色其实与人无关，太阳诞生已上百亿年，有了阳光当然就有了那段彩色的电磁波。但是，有了人类的介入后，颜色就已不再是单纯的一段电磁波了，颜色已成为了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手段了。


        颜色是中性的，但感知颜色的人是有情感的、有理性的、有价值取向的生命体，如此，颜色在人类社会中便可成为定性的理化工具、爱恨情仇的载体、进步或反动的标记，等等。


        如化学中判断液体酸碱性最简便的工具便是PH试纸，试纸呈红色则液体为酸性，试纸呈蓝色则液体为碱性。


        如材料分析中用到的光谱仪、分光仪等技术手段，就是根据不同原子或分子吸收光或反射光的波长(颜色)不同，从而形成不同的光谱影像，进而判定出该材质的种别来。


        医学上的X光、CT等仪器，就是以人体内器脏在成像后进行判定，像的本质就是色别的对比。


                  四


        当然，人类对颜色最普遍的识别、运用，还是在视觉审美范畴。美术几乎就是以颜色为核心的艺术，尤其是西画更注重对色彩的运用，特别是进入十九世纪后，以聚集在法国巴黎的一批年轻画家为主，将当时物理光学研究的成果运用到绘画中，他们注重人的视觉对外光照耀下空间物体色彩的瞬间感受，将这种瞬间的视觉感受留在大脑中的印象付诸画面，便成为了当时一种面貌全新的画作，史称印象派，如莫奈《干草堆系列》中的《日落》，便是将色彩、光线运用到极致的杰作。


       莫奈 《干草堆系列 .日落》


       摄影艺术更是对光线与色彩的直接运用，摄影器材，与其说是一种艺术创作工具，倒不如说是一种记录光线与颜色的物理仪器。


       影视艺术不过就是摄影艺术的延伸罢了，从视觉角度看，就是一种动态的颜色艺术，从心理感受上讲，就是一种有情节、有情感、有认知的色彩动态组合艺术。


       电子计算机的诞生，使人工可以任意以电磁与各种颜色之间相互转换，数字电视、数码相机、3D打印等新技术或新视觉艺术，便是科学与艺术的直接融通。一言以蔽之，人工可以将颜色变成电磁信号，电磁信号可以变成颜色。


                    五


        其实，人类的各种审美过程及日常生活，哪一种都与颜色密不可分。穿衣服当然要选颜色，装饰房间离不开颜色，买车也要选颜色，农民看庄稼叶子的颜色即可判断旱涝，看云彩的颜色即可判断阴晴雨雾，中国人的婚礼上不能缺少大红囍字，在地球人的葬礼上，告别者普遍佩带黑纱，政治家着装多是一本正经的黑、蓝、白，风尘女着装偏好花红柳绿……得意者说，这是个多彩的世界，失意者说，这是个黑暗的世界……


                     六


        可以说，视觉审美中及日常生活中的颜色应该是直接源自物理光学中的颜色。
        而人类社会生活中的颜色却因人的主观因素介入就常常变色。


        常听到有人对别人说，我给你点颜色瞧瞧，这里的颜色当然不是可见光，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恐吓、打压。给颜色的人与颜色的接受者明显地位不对等，给予者一定是权力的一方、强势的一方，接受颜色的人一定是无权力一方、弱势一方。别的东西，给予者都是付出者，唯有颜色，给予者是获益一方，通过给颜色，给予者收获了接受者的人格尊严和支撑腰杆的脊梁骨。当年，刘卓志先生及其同道就曾经给过我颜色，只是我未来得及仔细瞧瞧便病辞了。颜色是随时间运动的矢量，其实，人也是向着死亡运动的矢量，我都六十岁了，卓志长我九岁，也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愿刘先生健康长寿。


        人们常说某某人大红大紫，这里红、紫，主要不是指可见光，应指权势大、地位高。如曾经的特朗普，如今的拜登。当然，从可见光角度看，红、紫也不得了，红是波长最长的颜色，紫是波长最短的颜色，谁要是大红大紫，那可不就长、短都有理嘛！要是水果，大红大紫就不一定好，大红大紫就是熟透了，要么被人吃掉，要么自身腐烂。


        社会生活中的颜色常与人们的价值取向关联。例如红色，在多数人眼里、尤其在中国人眼里，常被视作正义、吉祥的象征，与红有关的汉语辞汇，多是褒义词。如红军、红旗、红色根据地、红色娘子军、红灯记、红歌、红二代、股市飘红、毛氏红烧肉、一枝红杏出墙来……反之，黑色则是反动、落后、反面的象征，如黑社会、黑名单、黑五类、黑帮、黑心肠……而绿色则象征着环保、无污染，如绿色产品、绿色出行、疫情防控绿色健康码……蓝色则象征开阔、纯洁、向上，如我爱祖国的蓝天，睛空万里阳光灿烂，人们说的天空蓝，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天蓝蓝，海蓝蓝，我家住在大海边……白色因为综合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那当然就要复杂一些了，也可纯洁，如洁白的羽毛寄深情，也可污浊，如急赤白脸、白吃白拿、凭白不讲理……


                   七


        颜色啊，人们对尔真是一言难尽，古今中外，各种颜色道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
        向日金鳞开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
        尽带黄金甲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
        着意化为桥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
        彩练当空舞
        清粼粼的水来蓝盈盈的天，
        小芹我洗衣裳来到河边
        红与黑
        红高梁
        红字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
        天……


       2021.2.4.阴历腊月二十三，小年


主要参考书目
1.《美丽之问___宇宙万物的大设计》[美]弗兰克.维尔切克 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8年10月第1版

2.《物理与人类生活》 张汉壮 王磊 倪牟翠 主编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9年9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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