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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久冰 | 《梦回绿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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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 13:57: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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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绿草地》
   文、图/吴久冰

图 沙蓬草

        人上了年纪,做不了什么事了,只能做梦,这几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事情越来越少,而梦却越来越多。
        真是奇怪,从1979年夏天离开村里,进城已四十多年了,但自己梦境的背景几乎全是在村里----土右旗双龙公社(现称双龙镇)小王岱营村,不是转村割草、挑苦菜,就是转村拾粪,没有一个梦是以城市为背景。看来,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农民。
        昨夜独酌微醺,早早关灯睡觉。未几,便入梦乡……

                      一

        七哥、八哥、我、二后生还有文堂哥等几人又结伴出发了,目标还是村西北的贾三圪堆,贾三圪堆后面的沙地里有大片的莲蓬(是沙蓬的一种,也叫绵蓬),那是我们割草的一片圣地。贾三圪堆的莲蓬地,对于我们割草者来说,其重要性,绝不亚于井岗山、遵义、延安对于革命党的重要意义。夏末秋初时,莲蓬由绿变红,开始结籽了,此时正是收割莲蓬的大好时光。其实,莲蓬不用割,沙地,根浅,用手直接拔就可以。望着眼前渐渐成堆的莲篷,对于一个割草的少年来说,其收获感、满足感、成就感,远远胜过成年后提拔个副科级所带来的那点喜悦。
       莲蓬的捆扎不同于别的草,别的草只需将绳子对折成两股,绳距宽约四十公分,然后,将一缕缕草与绳子重直方向平铺叠摞,最后勒紧、上扣,相当于两道腰子,这叫一背(bei四声)。而莲蓬的捆扎,要将绳子蛇形摆成五、六折,绳头、绳尾各在一边,然后在上边放莲蓬,莲蓬放好后,便将绳子的一头从蛇形的弯折处逐个套入,最后两个绳头碰面,然后再逐节勒紧,这样扎的捆,一般都超过一人高,这种捆就不叫一背了,而是叫一荮(zhou去声)。背(bei四声)是横着背,而荮是坚着背。四、五个人的队伍,一人一荮,行走起来,俨然是一支威严的队伍,高耸的莲蓬荮,如四、五只高耸的绿色大烟囱在缓缓移动,人们从远远处就会看到。七哥无疑是我们这支队伍的司令。
        我们爱去贾三圪堆割草,还有另一个小原因,那就是我们一个远房本家姐姐聘在了该村,姐姐的名字已想不起来了,但姐夫的名字清楚记得:三铁子。割草期间渴了,我们常去姐姐家喝水,每人一口气至少半瓢凉水,四、五个半大小子,这一顿水喝下来,一瓮水眼见得成了半瓮。有时姐夫三铁子在家,我们还不时地与姐夫开开玩笑,土默川一带习惯,小舅子可以和姐夫随便开玩笑,只要不是特别出格,两边都不能恼怒。我们与姐夫三铁子不过就是逗逗嘴,七哥那时就显示出了良好的辩才,我现在还能记住老家方言中的一些俏皮话,有不少就是向七哥学的,或许,听七哥与姐夫三铁子之间的逗嘴,就是我后来爱好文学的启蒙教育。这还得谢谢七哥和姐夫三铁子。
       近一、二年,回老家上事宴,还遇到了姐夫三铁子,只是,我与他相互都认不出来了,经家里其他人介绍,这才彼此又对上了号。姐夫三铁子明显老了,脸色发黑且身子骨瘦削,我问了姐夫好,姐夫三铁子嗫嚅着,嘿嘿一笑,未吱声,这个不爱吱声的姐夫与我儿少时见到的那个姐夫仿佛截然二人。我想起了晚年的闰土,从鲁迅回故乡到我回故乡,时间已过去一百年了,但闰土还活在中国的乡村,或者说,当代中国的乡村里还有那么多闰土。

                    二

        前些时回老家,我还见到了七哥,我记得七哥属猴,今年应该已是六十六虚岁了。七哥还是那样健谈,不时夹杂几句众人都耳熟能详的俏皮话。七哥讲话,常常能逗起我的话瘾。或许是因为我与七哥经常见面的缘故,现在的七哥与儿时给我们当司令的那个七哥变化似乎不大,只是眼前的七哥黑了、瘦了,脸上的绉纹多了。我给七哥敬酒,祝七哥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七哥与我碰了杯,同时开口道,老九(我在堂兄弟中行九)又在开玩笑,我哪儿还有工作,何谈顺利不顺利。于是,在笑声中,我与七哥都干了各自杯中的酒。我祝七哥工作顺利,倒也不是一点不沾边,我知七哥在镇派出所里当协警,每月500元钱(是人民币,不是美金),公家食堂每天可以管一顿午饭,虽说不用坐班,但许多时,七哥好像比正式警察还忙乎。以七哥现在的年龄,大概在现役警察队伍里,仅次于现任公安部长(1953年12月生~),如此,七哥能有一样人生阅历位列全国第二,真为他高兴。

                    三

        我们一起割草的队伍中,还有三哥文堂,其实三哥比七哥还小,只是三哥出自另一门,我和七哥、八哥、二后生等弟兄共同的爷爷行大,三哥文堂的爷爷行三。三哥属猪,1959年出生,三哥虽长我三岁,但念书时只高我一个年级,所以,我们也能玩在一起。小时候,我爱显摆,特别喜欢给堂兄弟姐妹们写假期作业,我记得也给三哥写过假期作业。三哥家里有几本小说类的书,三哥就奖励我可以看他家的书。三哥是典型的农民,现在还在老家种着地并且养了一小群羊。
        后来,每次见三哥,三哥不是在地里忙,就是在放羊。中国纯种地的农民,几乎都不可能有钱,三哥也不例外。但我每次见三哥,三哥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三哥是个知足的人,要不,汉语言里能有知足常乐这个词呢,这个词就是为三哥类中国农民量身定作。

                    四

        八哥长我一岁,小学、中学,我俩人都同班。八哥念书时本分,割草时也本分,后来一辈子当农民也本分。八哥在青壮年时还学会了本匠,只是,随着后来木器厂流水线作业的普及,传统的手工作坊已渐渐衰微。当然,城里的工地、城乡新房装修家,也还需要八哥这样的木匠手工。但八哥也是六十一岁的老人了。
        八哥是个勤快人且乐于助人,村人、特别是本家族人有什么大番小事,总能见到八哥的身影。八哥性格内向,所以,我很少与八哥长聊。八嫂叫半半,八嫂的好口才弥补了八哥的不擅言辞。前些日子,是我母亲的三周年祭日,八哥八嫂和其它在家的哥、嫂都到了场。八哥照样地只干活不吱声,但我随时能听到八嫂那清脆的语音。

                    五

         我们这个割草的小团队里,二后生年龄最小,小我一岁,堂兄弟排行老十。二后生是我见过的同龄人中力气最大的一个。二后生还擅摔跤,每个摔跤对手,在二后生手里就是一个或轻或重的麻袋,二后生在比赛时唯一考虑的问题就是以哪种方式放倒麻袋。二后生从小胆大、敢尝试,倒不仅仅是因为他力气大、会摔跤,而是他骨子里有一种打抱不平、不畏强势的真爷们儿精神。
       二后生成人后便在我们共同就读过的双龙学校教书。教书这碗饭,果然不对二后生的爷们儿胃口。当了老师没几年,二后生就停薪留职下海了。独身闯越南贩水果。年龄渐长后,又学会了制作钢窗,后作铝合金门窗,再后来作断桥铝合金门窗,反正二后生作的门窗,用的都是当时最新的材料。这样,干门窗一直干到壮年。
        天有不测风云,正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命运之神叩响了二后生的门窗,二后生患了脑梗,从此,让他丧失了劳动能力,身体行为能力及语言能力均受到不同程度损伤。好在,二后生娶了个好媳妇,他媳妇像二后生一样顽强、勇敢,这个并不高大的女人挑起了这个家庭里的全部重担:门窗事业、家里家外。可喜的是,二后生的儿子大专毕业后,子承父业,接过了制作加工门窗的摊子,且能与时倶进,互联网+门窗。
        今年春节后,我全家亲兄弟姐妹几家聚会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到了二后生,一致商定,明天去看看二后生。于是,通知二后生,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左右去你家看你。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我们准时赶到了二后生所住小区,只见二后生拄着拐杖,已在寒风中等候我们。看着二后生拄着杖可以自己前行,我心头略感安慰。
         上了楼,二后生媳妇说,昨晚接完电话后,二后生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八点钟就下楼迎候你们了。我们和二后生彼此都很激动,聊天中,难免都有些泪眼婆娑。二后生显然比我们更激动,他越想表达,句子越不完整,看到二后生那急切的样子,我的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那么高大伟岸的二后生,现在竟像个孩子一样,听话地依偎在妻子身边。让人欣慰的是,妻子、儿子、儿媳乃至幼小的孙子都围绕着二后生这个核心转,二后生的身体康复情况较前越来越改善。
        中午,二后生非要留我们吃饭。我当然能读懂与我从小耍大的二后生,二后生早就让儿子提前订了酒店,而且还买了昂贵的“习酒”。我们留下,二后生才快乐。于是,我们全家十来口人与二后生祖孙三代五口人围在一张大圆桌上,这是这个春节我参加过的人数最多的一桌团圆饭。
        饭间,二后生不住地咧嘴笑,还且还叨叨些吐字不清的祝词、谢词。我问二后生,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割草的事不?二后生不住地点头。随后,二后生将目光向窗外望去,我知道,二后生望得并不是眼前的栋栋高楼,他的目光已落在了老家那片曾经的绿草地上……

2021.6.25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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