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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久冰|《怀念李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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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 14:06: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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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微信群里偶然看到了李魁先生去世的消息,当时十分震惊,一时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3月20日,李魁兄还与我在微信里讨论新冠疫情发展的有关内容,哪里料到十天后的3月31日,李兄竟然撒手人寰?!我确实难以接受。

这两日安静下来,密切地跟踪阅读了其讣告消息后面那么多人的追悼文字,我这才确信,李魁兄真得是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无论是白日里醒着时还是夜晚里睡梦中,李魁兄的音容笑貌、我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特别是他那清澈爽朗的笑声,总是不断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耳畔、脑海中…

当然,近来因为新冠疫情,到处都是死人的消息,说实话,这些消息带来的悲伤、压抑情绪,于我来说,更多地是出于一种人类文明应有的理性悲悯。但李魁兄去世的消息,于我来说,则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痛,这种悲痛,虽不同于有血缘关系亲人去世所带来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但也确实区别于帝王驾崩、偶像遇难所引起的媒介性丧事感传染。李兄去世的噩耗,引起我不由自主地寝食不安、泪腺潮起。



与李魁兄相识,实属偶然,竟然是我今日羞于启齿的官场。因为,在我从懂事起对未来理想蓝图的憧憬中,从未描绘过官场的图景。后来,鬼使神差,我步入了这里。这真是个人的命抗不过时代的运。在我这个年龄段,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时刻听从党召唤,上小学: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上中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上大学:科学的春天来了…工作后,工资待遇分为工段级、股级、副科级、正科级、副处级、正处级…等等,原来,官大、官小,工资待遇竟然差别那么大,于是,我本能地想挣高工资,如此也就想当个官撞撞大运。其实,我当官,还是按着应试教育的套路走,这对于每个真正的读书人来讲,不过就是小菜一碟,于是科级、处级…后来才知,当官的升级,原来与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是不一样的,学生升级是按明确的游戏规则,以标准答案为准。而官场,越向上,越是以命题作文为主,作文好坏,不在考生,而在于判卷老师。这些浅显的道理,也是我离开官场后才略知一、二。

认识李魁兄,就是在官场上。2002年,我40岁,正是血气方刚,还有浓郁的想干一番事业的理想主义。有官方消息,公开招聘副厅级(含盟、市副职),于是报考,侥幸被试用,便成了锡林郭勒盟副盟长,当时,李魁兄已是锡盟资深副盟长。我们一个食堂吃饭,一个公寓住宿,这样,自然就熟悉了。当然,一个食堂吃饭的,一个公寓住宿的,不止我和李魁兄,还有如刘卓志、如蔚小平等人。可惜,有些人,后来走得走得就远了,而我与李魁兄却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了。首先在语言沟通上便觉十分亲切,我是土右人,一口山西方言,李魁兄是商都人,讲话也近似山西话。母语的秘密不在内容,而在语气,嗯、哦、呵、呀…更显言者内心。我咳嗽,李魁兄便知我受的是哪一种冷暖,李魁兄呵欠,我便知他日常起居情况。

如李魁兄爱吃的"拿糕",对锡盟当地人和东北地区的人来说,便很难接受,如一团糨糊,在热锅里不断翻滚,最后成粘稠糕状,然后切小块,沾可口汤料入口。我懂这种滋味,因为,从小到大,我妈经常给我们做"拿糕",倒不是从美食角度来讲究,不过是因陋就简,让价廉难吃的东西可以入口而已。但人的胃口是有记忆的,有专家云,人类饮食的偏好口味,在八岁以前便基本形成,不知别人如何,我是这样。我儿时常吃"拿糕“,所以,李魁兄每让食堂做些"拿糕”,爱食者,也不过他我二人。李魁兄视我若亲人,是否与共食"拿糕"有关,我不得而知,反正,一起美食过"拿糕"之后,我们个别交流便越来越多了。当然,我与李魁兄所谈不止饮食,还有免不了的时政,竟然还有诗和远方,这时我才知,李魁兄不仅是一位官员,同时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作家。

那些年,官场正是奢靡成风的时候,好处、回扣、灰色收入动辄十万、百万、千万(从后来官方所曝光资料可阅知),一桌饭不消费上万元便是没面子,饮酒必是茅台、五粮液、法国拉菲等等,穿衣、戴表、坐车也都讲名牌…总之,在物欲享受方面,许多官员极尽动物(区别于植物)本能到达的极限,不少公权力掌控者不以贪腐为耻,反而引贪腐为荣耀。不事贪腐者,反倒为上下左右的许多人打心眼里瞧不上,被视为没本事、没能耐。尽管大环境如此,但我所知道的李魁却是俭朴的。李魁的俭朴是发自骨子里的。他吃粗茶淡饭时的那种香甜感,外人也能觉得。李魁平时多穿一件黑布茄克衫,有场合换一件普通西服,领带甚至还有些松松塌塌。后来,我几次去过李兄家,住的也是最普通小区里的一套楼房,面积不过一百多平方米,没有一件豪华摆设,最打眼的地方,就是屋里到处堆满了书籍,写字台倒有两处,这是他们夫妻分别读书、写作用的。李魁办公用的车,也是当时公家派的丰田二手车,而不像这个级别的许多领导,以借的名义,经常让老板们给更换新车。其实,一个人物质生活的基本需求,不就是吃穿住行得到解决嘛。李魁在物质享受方面,坚守了从内到外的俭朴,甚至被人背后讥为土老冒,我就在个别场合亲耳听到过。

与物质享受方面的清心寡欲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精神追求方面,李魁兄则有着数量上的广博和品味上的纯净高古。李魁兄那时是五十多岁,正是精力充沛、才华横溢时,我当时四十郎当岁,求知好学之心还未泯灭。茶余饭后,我与李魁兄便经常一起聊聊,他把我当成了忘年交,我把他当成了免费的老师,可谓一拍即合。我进一步确信,,李兄不仅是一位资深官员,更是一位高水准的作家。我向李兄索要了他的作品,记得当时他手头仅有三部:《老泉井风情》,《雾满长河》,《激流澎湃》,对这三部书,我都认真拜读了。我自己觉得,李魁兄作品最主要的特色是大气磅礴、激情澎湃、爱憎分明,也有小桥流水,更多的是铁板铜琶。读完李兄的着作后,我对他更多了一份敬重,我能约略读懂一些他很少直接表白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知李魁吃穿住行俭朴,是知其然;与李魁个别交流,阅读李魁的着作后,才知其所以然。



那时,官场的走读现象比较普遍,李兄家(妻子)在呼市,我家在包头。得空,我们分别探家,有时,家也来锡林浩特探亲。家属来探亲时,一般也与我们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如此,我妻子便与李魁兄、嫂也熟悉起来。李魁兄的爱人也是一位文化人,谦和低调,彬彬有礼,慢慢才知,也写得一手好文章,尤其散文,其文章风格,如其笔名"素正",既朴素,又纯正。我妻子与李魁兄爱人冯老师也很能谈得来,如此,我们两家也便有了往来。从闲谈中,知道了李魁兄、嫂膝下有两个孩子,孩子们也都本分、向上,都是自己考上学校,毕业后均能自食其力,且在不同岗位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约略记得有一个孩子是学习生物医学一类专业,且已达到专家级水准。记得有谁说过一句话,我很赞同,一个人的一生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体现在子女成器与否(当然,独生主义者与丁克家庭不在此列)。了解了李魁兄、嫂的子女状况,我们就足以为李魁兄定论:你这一生是成功的。当然,政治上、事业上如何评价李魁,那就是官方的事情了。

我了解李魁,更多地是从私人往来,对李魁兄的为官及其工作,我只是了解个皮毛,我们私交时,几乎不谈各自工作。大概是2004年,李魁兄被提拔为自治区文联党组书记,调回了呼和浩特。我因身体健康原因于2005年辞职,自己把自己调回了包头---自己家。呼市、包头相距不远,交通也方便,我们两家来往就更加平凡了。每去呼市,总想去看看李兄及嫂子,李魁兄、嫂总是那么热情地招呼我和妻子。我虽不擅交际,但是人际往来的一些基本规则也略知一、二,一般朋友吃饭均在饭馆,只有血亲或挚友才在家中招待。我和妻子每次看望李魁兄、嫂时,多吃住在他们家。多次彻夜长谈,我和李兄既有大声的讨论,也有平心净气的类似学术交流,当然多是我请教,李兄耐心讲解,偶尔,我们也小声"妄议"。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听李兄谈话,胜读十一年书。

2007年,我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吴久冰诗集》,第一时间赠予李兄,李魁兄对我极尽鼓励之能事,如此,更坚定了我信笔写下去的信心。2011年,我的散文集《吴话可说》出版,为答谢众亲友的关心爱护,我在包头搞了个小小的首发仪式,我向李魁兄、嫂发出邀请,他们欣然前来,而且,李兄还作了热情洋溢的现场发言,为首发式提了档、增了彩。

我写作文,纯是出于个人爱好,和一些人的爱打牌、爱下棋、爱抽烟、爱喝酒、爱逛歌厅差不多,都是自个儿愿意,且乐此不疲。这样的作文不受题材、体裁限制,内容往往杂乱无章,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有感而发。每每写完,我第一时间便发予李兄,以求得指正。李兄也总是不厌其烦,对我作文的错字、病句,甚至标点符号,都认真修改。当然,更多地是就文章结构、艺术形式、观点内容等进行讨论,其实,多是李魁兄对我的作文进行客观公正的指点。我对李兄的挑毛病,不仅没有反感,而且进一步加深了对他的尊重与钦佩。后来,我又知李魁兄写出了不少有份量的作品,我粗略知道的有长篇小说《美丽的红格尔塔拉河》、《狗祭》、《大漠风情》、《不在名册的村庄》、《第七个驿站》等。我知李魁兄的创作中还有中篇小说《菜市》、《神笛》、《神祉》、《神示》等,还有大量诗作以及文学评论等等。我也从不同媒体里看到,李魁兄在退休后仍不辞辛苦地到处奔波,为许多青年学子及文学爱好者传经送宝,如春蚕吐丝。且不说李魁兄作品的宏大主题与丰富内容,为我们留下了多少精神财富,单是那精雕细琢的数百万文字,就足以震撼人心。面对李魁兄的勤奋,我还比人家年轻十几岁,有何理由不勤奋读书、不勤奋作文?李魁兄,向你学习,我要力争踏踏实实地度过每一天。



前面说过,我对李魁兄的工作只知其皮毛,这倒不是客套话。一是官场潜规则,敲锣卖糖,各干一行,我们分管的是各自不同的领域;二是有所谓考核考评,我和他同一班子同一级别,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竞争对手。当然,我和李魁兄之间不谈官场工作,倒不是担心怕对方进步,更多地倒是怕干扰对方的工作。

毕竟,我与李魁兄在一个所谓的工作班子里相处了大约两年左右,对其工作还是略有耳闻。

李魁分管过农业,我知其曾因太仆寺旗的芹菜丰收却一度销路不畅而寝食不安,他吃住在那里,与菜农同喜同忧,以此生活体验,他还写过一篇小说《菜市》。中国的农业,不仅仅是是个产业结构的问题,更大程度上是取决于社会制度所决定的城乡二元刚性结构。李魁分管一个地区的农业,也是中国农业的一个局部,他不可能改变中国任何一个地方的三农制度。从聊天里,我知道他了解农业这个产业的脆弱,知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薄弱,知农民的甘苦。他有着发自内心的对农民的同情与关切。

李魁还分管过公安工作,这是个常人眼里很有权力的岗位。这个系统的许多官员成为了黑金及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也从反面说明了公安系统的权力能量。当然,任何公权力都是中性的,但掌握公权力、行使公权力的人却有善、恶之分。以我对李魁的了解,以我个人的是非观念、价值判断,李魁无疑是掌握公权力的善人。有比较才有鉴别,从公开报道可知,锡盟官场确有一些人出事了,这些人无不是拿公权力与黑金交易,这些人中就有当时笑话李魁土气的人。当然,以李魁的善良,即使可以含笑九泉,也不是因为一些作恶的人出事了,而是还有许多人还在善良着、还将继续善良下去。李魁为积善、行善的人们打了样。

李魁分管过文化,我个人觉到,这是他所谓工作中最出彩的一个方面。我在不同场合,听到过他对锡盟文化事业发展的宏论,既有对如何挖掘、弘扬当地优秀文化传统的阐述,更有对如何繁荣当前文化创作的部署,还有对地方文化发展方向的憧憬与展望。当然,锡林郭勒这片大草原上今日繁荣昌盛的文化景象,是许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李魁绝对是功不可没的主要贡献者之一。我了解到,李魁在调离锡盟后还多次回到这片大草原上徜徉,我相信,他内心深处绝不是以一个前任官员的身份回到曾经战斗过的根据地来摆功,而是以一个文化人的身心来感知、重温、享受、颂扬这片美丽辽阔的大草原。

现在已是春天,再过些日子,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的小草就会变绿,格桑花就会绽开,我相信,到那时,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的绿草、鲜花,一定会向着李魁长眠的地方摇曳……

李魁兄,一路走好!去世不过是人类存在的另一种方式。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李魁兄还活在许多人心中。李魁兄,你是好人,你将永生…

2020.4.11含泪于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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