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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服骑射阴山下,敕勒川草原我的家——说说包头的“战争”与“融合”(上)
作者:李忠
今天我们说起包头,几个很响亮的名头是必然要提上一提的——“草原钢城”“稀土之都”“外贸百强”……包头是草原的工业心脏,是内蒙古最大的工业城市,相信已经是全民共识了吧。
其实,开篇就说工业,以我一个城市顾问的本能,怕是会忍不住直奔“包头产业发展”而去,好好把这座浓缩着北方大多数工业城市的兴衰百味说道说道——在我看来,中小城市要对新兴产业的动向格外敏感,因为老的产业格局其实属于既得利益,只有新的产业才有可能给新的产业机会。
不过看看文章的标题,我只能按捺住自己讲产业的冲动。因为,今天我想说一说,包头,尤其是她的石拐区,更为久远的一些故事。如果说,今日之包头,自新中国建立以来,是繁荣的工业重镇;那么昔日之包头,就是古代社会农耕文明的边塞前线。
早在战国时期,大青山南麓的沃野,就是赵国和胡人争夺的焦点。这个时候的赵国,还没到大家熟悉的赵奢、廉颇、李牧等名将辈出的时代,而是被当时的人称为“四战之地”——南面的魏国,西南的韩国,西面的秦国,东面的齐国,北面的燕国都对赵国虎视眈眈。群敌环伺下,赵国就此败亡,实在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大家读过历史都知道,赵国非但没有被众国瓜分,反而异军突起,战力突飞猛进!
这就不得不说一位大大的英雄——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赵雍是赵国第六任国君,他继位的时候,赵国疆域并不算小,但军事实力远不够强大。赵武灵王是一位有抱负的君主,不甘心赵国积弱。我们都知道,单凭雄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他内外并举,频频施力。对内,喜欢深入基层认真调研——他几乎把赵国走了个遍;对外,他胸怀壮志,筹谋开疆辟土。赵武灵王曾亲自率领大军攻打中山国。因为中山国的国土从东面插进赵国国土,几乎将赵国分成两半。平定中山国,既有助于国土管辖,又能让国君立威。可是,中山国虽小,却是有名的“千乘之国”,打得赵国是丢盔卸甲、损兵折将,还丢了几个边境重镇。这场败仗狠狠刺激了赵武灵王,他开始思考变革。
这场变革,就是大家熟知的“胡服骑射”。简单来说,就是赵武灵王要求国民们,向周边的胡人学习,“易胡服,改兵制,习骑射”。
真是非常敬佩赵武灵王的勇气和魄力!我想说的是,骑射易学,胡服难易!即使是不那么熟悉这段历史的人,相信仅凭想象都能预测,要推行这项改革是多么困难!
且不说赵武灵王,我们先来看看比他晚生2000年的另一位名人,面对“洋服”的反应吧。
我要说的这个人,就是晚清重臣——李鸿章。李鸿章是淮军和北洋水师的创始人、统帅,洋务运动领袖之一,建立了中国第一支西式海军——北洋水师。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李鸿章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德国海军大臣柯纳德称其为“东方俾斯麦”,慈禧太后视为“再造玄黄之人”,与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并称“中兴四大名臣”。死后追赠太傅,晋封一等肃毅侯,谥号“文忠”。要知道,在中国的历史上,唐代以后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文人做官以后,梦寐以求获得一项殊荣--谥号“文正”。这个谥号皇帝可不会轻易给人,在历史上,得到“文正”这个谥号的,大多都是当时文人敬仰的对象,比如范仲淹、李东阳、曾国藩等等。李鸿章谥号“文忠”,在清代的谥号中,被认为是仅次于“文正”的谥号,可见李鸿章无论是皇室还是民间,都是非常受到认可的。
洋务运动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李鸿章作为洋务运动领袖之一,对于对外学习,对洋学习,比起2000年前的赵武灵王,我们应该都会觉得,接受程度肯定是高出许多的。
其实不是。
1875年11月,当时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在保定和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会面,其中谈到了日本明治维新期间服装改革的问题。这段会谈可见《李鸿章森有礼问答节略》,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明治维新的再探讨》中也有较为详细的记录。 这段谈话大概是这样的——李鸿章先表示了对明治维新的赞赏,但对日本改变服装,模仿欧风一事感到不解。森有礼回答说,日本旧有的服制宽阔爽快,极适于无事安逸之人,但对于多事勤劳之人,则不完全合适,所以它能适应过去的情况,而于今日时势之下,甚感不便。今改旧制为新式,对日本裨益不少。李鸿章认为,“衣服旧制,体现对祖宗遗志的追怀之一,其子孙应该珍重,万世保存才是” 。森有礼则认为,如果祖先至今尚在,也会这样做。距今一千年前,祖先看到中国的服装优点就加以采用。这说明不论何事,日本都善于学习别国的长处。
这段会谈还有很多内容,就不一一赘述了。仅凭这几句,我们就可以感受到,李鸿章对于明治维新后日本改穿“洋服”很反感,他坚持认为“衣服旧制,体现对祖宗遗志的追怀之一,其子孙应该珍重,万世保存才是”。
2000年后的李鸿章尚且如此反对服饰改革,2000年前赵武灵王面对何等的阻力,就不难想象了。赵武灵王下令“易胡服”,这可不是面料贵不贵,剪裁好不好,品牌价值高不高的问题,那是不遵礼法,不讲规矩,贵族、士族阶层会把这当作奇耻大辱的!
大家了解中国古代服饰就会知道,春秋战国时期的正式场合,王侯本人一身华服,从臣客卿也是足饰珠玑,腰金佩玉,衣裘冠履。即使是不那么正式的场合,也是着礼服的。士大夫阶层的居家便服,和庶人百姓的礼服同为一种,名叫深衣,可以男女通用。深衣把以前各自独立的上衣、下裳合二为一,并在两腋下腰缝与袖缝交界处各嵌入一片矩形面料,用以展现人的体形。而胡服的特征是衣长齐膝,腰束郭洛带,用带钩,穿靴,便于骑射活动。中原人着装要讲规矩,要有礼仪;而胡人穿衣和礼仪规矩一点关系都没有,方便就行!用今天的服饰习惯为例来说,中原人正式场合穿燕尾服,居家也要穿正装,而胡人常年四季都穿着运动服。
你也许会说,不就换身行头,有那么影响吗?
是的,真的有!
要知道,中国人对于服饰,从不含糊。中国的冠服制度初步建立于夏商时期,到周朝已经很完善了。为了做好管理工作,周王朝专门设立“司服”、“内司服”这样的官职来掌管王室服饰。早在那个时候,服饰和地位、情境之间已经被联系起来。到了春秋时代,服饰的重要作用更加明显,并且和礼仪、德行紧密挂钩。其中最最重要的推动者和践行者,莫过于孔子。
孔子明确提出“君子正其衣冠”。 在他看来,穿戴整齐,衣冠周正,这是君子的起码礼节和必备条件。《孔子集语》引《大戴礼•劝学》:“见人不可以不饰。不饰无貌,无貌不敬,不敬无礼,无礼不立。”孔子对仪容服饰的严格要求,从中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在他看来,一个人衣冠不整,是不能在上流社会立足的。衣服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只要看你穿什么衣服,就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孔子还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礼法是等级社会的典章制度,规定社会行为的规范。礼被看作艺,是因为礼的实行,包含着仪式、服饰等的安排以及左右周旋、俯仰进退等一系列严格的规定。
按照孔子的标准,“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衣冠端正、相貌威严被列为从政秘诀“尊五美”之一 。
胡服骑射阴山下,敕勒川草原我的家——说说包头的“战争”与“融合”(中)
作者:李忠
堂堂赵武灵王,作为赵国国君,应当延续并捍卫这样的规矩和礼仪,偏偏这个人不走寻常路,他提出胡服骑射——大家把西装西裤都收起来,咱们上班也好,下班也好,怎么舒服怎么穿,怎么方便怎么穿,T恤短裤都可以;以后出去打仗,也不必开出浩浩荡荡的战车和别人对阵,用一支来去如风的轻骑兵肆意冲击敌阵就是了!赵武灵王这些设想,看似是针对部队展开的军事改革,实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政治变革——简单来说,是公然挑战传统礼法,公然叫板礼仪规矩。那么,他当然会面对极大阻力!
赵武灵王是个聪明人,他在改革前先进行了预热,和亲信大臣楼缓、元老重臣肥义沟通,先说服了两人,然后某天上朝,他直接穿着胡服去了朝堂。然而,像皇族前辈——赵武灵王的叔叔公子成这样的人,是坚决抵制这项改革的。赵武灵王花大力气说服了公子成,公子成第二天穿着胡服上朝作为表率,赵武灵王正式下令全国该穿胡服。即便是赵武灵王亲自表率,说动皇族前辈公子成支持的情况下,还是不断有皇族反对的声音,赵文、赵造、赵俊、赵燕这些皇族陆续出来反对,赵武灵王苦口婆心一一说服,最后耐心用尽,对屡劝不听的赵燕,直接给予严厉警告。经过诸多努力,最终,易服令终于在全国得到施行。
“易胡服,改兵制,习骑射”。为什么赵武灵王那么坚持这项改革呢?
很简单,因为他吃过亏。
赵国是公元前403年从晋国分出来的,而且还是分出来的三家中最强大的。后来魏国重用李悝、吴起实行变法,实力逐渐强大起来,韩国的国力也在逐渐增强,反而是赵国,既处在四战之地,前面的几任国君也不够给力,国力始终没上去。可是,这种弱势相对于其他几国,比起西胡——地处赵国西北的林胡、楼烦这些游牧部落,无论是装备水平,还是战术素养,赵国明显高出很多。可是,这些游牧部落不和你摆开阵势对决,人家最擅长的就是“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于是,在与林胡、楼烦的战斗中,赵国的步兵和车兵往往只能目送对方的骑兵劫掠过后扬长而去。
多说一句——如果你是个不太了解军事的人,你可能会说,游牧民族的骑兵来劫掠,咱们派骑兵追不就得了?还真没办法追,因为在胡服骑射之前,中原没什么骑兵。这个时代,车兵才是战场上的主角。商末周初的牧野之战,是中国古代首次较大规模使用战车的战例。《周本纪》记载:“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车战作为主要战争样式,在这个时段大行其道。一来中原是开阔的平原地貌,易于车战;二来那时的战争主要是为了争霸,并不是非得打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是重在示威——展示力量,争取人心。而且受《周礼》“正名”的影响,这时期的战斗要遵循“礼”,讲究师出有名,方为义战。而且连交战都是很讲理的,比如不乘人之危,不连续重创对方等等;两军对峙的时候,双方先列阵,然后主将再驱车对杀,更像是一场竞技比赛。
其实中原人也学习控马和射箭,孔子就把“射”和“御”作为要求学生必须具备的六项技能之二。只不过,中原人的射箭是徒步射击,而马术,则是偏向控制马车的技术。
所以,当赵国推行胡服骑射,将骑马与射箭结合起来,并为战士们配备上更匹配的“职业装”,组成专业化的骑兵队,自然极大的提升军队的作战能力。从此,赵国摒弃了长袍,像胡人一样短装打扮。短装不仅让战士们骑射自如,生活劳作也很方便。在“胡服骑射”的改革之后,赵军的战斗力大大增强,不但很快攻灭中山国,报了一箭之仇,还在西北征服了林胡、楼烦等游牧部落,在新开辟的地区设置云中、雁门和代三郡,并从代郡南起,向西南入今山西省,沿恒山、芦芽山北麓到黄河北岸一线修筑长城。
赵长城至今仍有留存,保留比较好的一段,就在包头的石拐区。中国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先生访问包头时,曾经登临包头市西北的大青山,游览过这一段赵长城,还写下了《登大青山访赵长城遗址》:
骑射胡服捍北疆,英雄无愧武灵王。
邯郸歌舞终消歇,河曲风光旧莽苍。
望断云中无鹄起,飞来天外有鹰扬。
两千几百年间事,只剩蓬蒿伴土墙。
翦伯赞先生在他的《内蒙访古》中,称颂赵武灵王“无愧于英雄的称号”,并认为胡服骑射“实质上就是与最顽固的传统习惯和保守思想宣战”。
是的,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是中国历史上一次极为重要的变革。赵武灵王的伟大,在于他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没有被传统力量阻拦,反而成功对抗传统的君主。
赵国原本就是一个胡人满地走、胡服遍地有的国家,但是,生活在赵国的胡人,在“夷夏有别”的社会氛围中,想来也是被看轻的。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在当时而言,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思想运动!此前,中原一直保持着文化输出的优势。而胡服骑射,首次逆转了这种优势,使得中原不再俯视周边的国家与民族,开始与他们进行平等的交流。在这样的交流大环境下,使得民族融合逐渐成为了可能。胡服骑射,从小处说,是一场成功的军事变革;往大了说,是开启了中原民族学习游牧民族战争技术的先河。从技术学习到人才招揽,中原民族开始不断弥补作为定居民族的战争短板。
可能你会问,冷兵器时代,骑兵如此强大吗?
答案是肯定的。
说起“骑射”,咱们包头就出过一位大大的名人,骑射俱佳,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飞将军”——吕布。《三国志·魏书》第七卷,第一句话就是:“吕布,五原郡九原人也。”吕布擅长骑马和射箭,人称飞将军,史称“以骁武给并州”。那么,他到底如何一个“骁武”法呢?在电视剧2010版《新三国》里,给了吕布一场非常高光的亮相——十八路诸侯固守营寨,董卓带领大军前去攻伐。董卓让吕布率百骑前去挑战,设法把袁绍引出关来。此时,吕布无比自信,淡淡说了句:“无需百骑,单骑便可”。接着,就是吕布在关前连挑几员武将,最终引出那场大家非常熟悉的名场面——“三英战吕布”。
我们当然知道,“三英战吕布”,是《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笔下的一场大戏,不能作为吕布勇武的证据。“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的记载虽然可信,但并不能给人一种直观的认知。我想说的是,和1994版《三国演义》不同,《新三国》没有按照《三国演义》书中的说法,两军阵前,吕布先后挑死方悦等将,断武安国手臂,击退公孙瓒,继而引出张飞来战,而是多出一场“率百骑”挑战的戏码——这其实是将吕布另一场战役的精彩表现,提前“借用”了过来。这就是《三国志•魏书》所载:“北诣袁绍,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燕精兵万馀,骑数千。布有良马曰赤兔。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陈,遂破燕军。”吕布骑着赤兔马,经常与关系亲近的麾下猛将成廉、魏越等几十个人骑马冲击张燕的军阵,每次都带着黑山军的首级归来。连续作战十多天,打败了张燕的军队。这段历史记载,清楚说明了吕布这位生于包头的东汉末年名将,具备一切游牧民族的战斗特点:首先,骑术过硬,经常骑着能够腾跃城墙、飞跨壕沟、名叫赤兔的良马作战;其次,百步穿杨,“布举弓射戟,正中小支。诸将皆惊,言‘将军天威也’”——辕门射戟可不是罗贯中虚构;此外,还极善于游牧民族来去如风,机动作战的突袭本领。
胡服骑射阴山下,敕勒川草原我的家——说说包头的“战争”与“融合”(下)
作者:李忠
吕布作为一个典型案例,我相信足以说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组建了专业化的骑兵队,势必获得军事实力上极大的提升。在那个时候,诸侯国之间的征伐,多为大兵团作战,多兵种配合,尤其以战车配合步兵为主。宽大的袍服影响士兵的灵活性,笨重的战车地形适应性很弱,但这些缺点,你有我也有,也就不那么突出;可当赵国与游牧民族的骑兵对阵时,这些缺点就成了致命的败因。胡服骑射,让赵国先人一步使用了新的军事技术,自然可以享受到改革的红利。骑兵作战,按古代兵家所说,“急疾捷先”“驰骤便捷,利于邀击奔趋,而不宜于正守老顿”孙膑曾系统总结过“用骑十利”。随着赵国凭借强大的骑兵一跃而成强国,在“落后就要挨打”的战国时代,自然是人人效仿,曾大行其道的战车逐渐被人遗忘,战争方式由“步战”开始向“骑战”发展。
(图片来源于网络)
多说一句——对于包头而言,吕布可是一个值得深挖的知名IP!
通过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这位勇武冠绝三国时代的绝世猛将,本就是国人耳熟能详的人物,何况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他们最热衷的很多方面,都有着吕布的身影——架空小说、影视作品、甚至是电子游戏。如果你有心,打开你手机的APP查一查就知道,各种三国为题材的游戏,简直多得吓人!你也许会问,“吕布故里”,难道就能吸引年轻人来包头看一看?是的!举个例子,西湖旁边有个景点叫于谦祠,20多年前我去的时候,根本没人。但现在你去西湖就会发现,于谦祠已经是西湖边上一个热门景点了。道理很简单,因为当年明月写了一套书,叫《明朝那些事儿》,这套书非常生动,把枯燥的明史讲成了生动的故事,让现在的年轻人都知道了明朝的历史。所以,你到那里就会看到,全都是80、90后的小伙子带着女朋友或是太太,到这里讲于谦的故事。我站在那里听了半个小时,发现大家讲的版本无一例外都是按照当年明月所写。这就是宣教的作用,“吕布故里”对他们来说,就是景点。更何况,这里还有让人一听就能联想到骑马弯弓的广阔草原。
(图片来源于网络)
前面我说过,从胡服骑射开始,中原民族开始不断弥补作为定居民族的战争短板。所谓的弥补,既是战法、技艺的弥补,又何尝不是一种民族融合的过程?
我之前埋了一个伏笔,《三国演义》里讲三英战吕布,是一个人的战败激发的——白马将军公孙瓒。公孙瓒和刘备共同师事于卢植,和刘备是有交情的。所以眼看他不敌吕布,张飞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我们今天不讲公孙瓒的武力如何,单只从他麾下劲旅,说一说中华民族独特的“武”融合。这支劲旅,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马义从。
在东汉末年的群雄中,公孙瓒是典型的对胡鹰派。与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胡人的上司幽州牧刘虞不同,公孙瓒以强硬的态度对抗北方游牧民族,而他依仗的王牌,就是白马义从。有趣的是,公孙瓒虽然对待游牧民族非常强硬,但他的王牌部队中却不乏胡人。在东汉时期,“义从”多指归附朝廷的外族,公孙瓒与乌桓交战多年,麾下也吸纳了不少崇敬其武勇韬略的胡人。当然,我相信这支白马骑兵还是以中原民族为主的,如果胡人的比例太大,应该会如曹操征调匈奴丁壮编制一样,称为“义从胡”。
我们都知道,骑射,向来是游牧民族的看家本领,可白马义从生生用游牧民族的看家本领将其击败。作为典型的精锐射击骑兵,白马义从的战术与游牧民族骑兵很相似,远战以弓矢,近战以马刀和短矛,他们致胜的法宝,是游牧民族的薄弱环节——缺乏良好的组织纪律。换句话来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之所以强劲,既利用了中原民族擅长的战术组织、相互协调的作战原则,又兼具游牧民族多力善射,马术精湛的技能。《后汉书》中说:“瓒常与善射之士数十人,皆乘白马,以为左右翼,自号‘白马义从’。乌桓更相告语,避白马长史。” 白马义从一时威震塞外,乌桓“乃画作瓒形,驰马射之,中者辄呼万岁,虏自此之后,遂远窜塞外。”
这支劲旅威震边疆,可没过太久,就折戟界桥,威风不再。三国时期的界桥,大约是今天河北邢台市威县一带,在这里,公孙瓒遇上了劲敌麴义。麴义这个人早年在凉州,对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可以说了如指掌。因此在界桥对峙时,麹义率八百精兵为先锋,以强弩千张掩护。公孙瓒见麴义兵少,下令白马义从发起冲锋,践踏敌阵。麹义的士兵俯伏在盾牌下,待白马义从冲到只距离几十步的地方,一齐跳跃而起,砍杀过去。与此同时,千张强弩齐发,向白马义从射去。公孙瓒的军队遭到意想不到的打击,全军陷入混乱,白马义从此战几乎殆尽。当然,其中有位佼佼者没有在这一战陨落,在后来依旧有着活跃的表现,他就是在各类三国故事中堪称人气天王的——常山赵子龙。
麹义之胜,在于“久在凉州,晓习羌斗,兵皆骁锐”。要我说,“兵皆骁锐”是次,“晓习羌斗”是主。正是因为太了解对方的战法和特点,才能给对方量身定制了克制的战术。
这样的故事,在中华民族数千年的融合中,发生了一次又一次。中原的定居民族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造就了独特的军事思想,说起城防攻坚,列阵操演,情报谋断,轮输转运,定居民族很有心得;而逐草四方,自然放牧的生活方式,则造就了游牧民族的彪悍习性,以及来去如风,灵活多变的战法。双方各自学习对方的优点,却又紧紧坚持自身的特点。在此之后,两种不同战法指导着中原民族和历代少数民族打了2000多年的战争。
从战国开始,沉稳的定居民族就开始寻找对抗游牧民族的方法,最终以长城这项发明,作为对抗游牧民族骑兵的防御工事。然而,2000多年来,城墙两边的军队你来我往,龙椅之上汉族和少数民族的政权轮流坐庄。可是,无论皇权如何易手,统治阶级始终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所以,中华文明在数千年来,从未中断过。
整部中华民族的融合历史,是波澜壮阔的,在广袤的中国版图上,有着无数可以说、值得说的故事。而且,这部民族融合史,我认为是从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正式拉开大幕的。登临包头市西北的大青山,游览着赵武灵王留下的赵长城,中华民族“武”的融合史在这里说,在这里好好说,我想,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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