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看包头”
为进一步挖掘提升包头的城市知名度和影响力,展示城市发展新形象,作家网、包头市文联、《鹿鸣》杂志社联合推出“名家看包头”栏目,诚邀在包头、在内蒙古成长起来的知名作家来书写包头,用文字反映包头的新变化与新发展。
本期我们将推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朱丹林的散文作品《我对包头这座城市的记忆》。
朱丹林
1957年冬,六岁的我随父母工作调动,由北京来到包头。那时北京火车站还没有盖好,我们是从老火车站上,坐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到包头沼潭火车站。
沼潭火车站当时刚刚盖好,有一点仿效苏式建筑的风格,作为一个孩子,觉得顶棚好高,自己站在候车大厅里显得那么渺小。好多年后包头建起今天的新火车站,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新站顶棚不高,没有被拆掉的老火车站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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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包头以后,我们全家住在昆都仑区 32 街坊,当时叫“南排地”, 说明 32 街坊当时是属于南排村的土地。
32 街坊的周边,没有一栋房子,到处是黄沙漫漫,沙堆上长着稀疏的荒草,在沙丘上玩“打仗”、或抓“四脚蛇”(蜥蜴)、煽洋画、弹玻璃球,就是我们几个邻居小伙伴玩耍的主要项目。
那时的包头还非常荒凉,昆都仑区除了 32 街坊,周边好像什么房子都没有。
钢铁大街是不宽的水泥板拼在一起、伸向包钢的一条路。
水泥板的两边,是起伏的沙丘。沙丘上长满各种荒草和药材,现在还记得有“甜草根”(甘草)、蒲公英、苍耳子和狗尾巴草。孩子们喜欢挖“甜草根”,挖出来剥了外皮嚼着吃,偶尔还把绿色的“苍耳子” 咬开,吃里边白色的籽,后来大人告诉我们“苍耳子”有毒,就不敢再吃了。
那时 32 街坊没有托儿所。大人们上班后,我们一群孩子就坐在沙丘上数钢铁大街上的汽车。一辆辆汽车没日没夜地向包钢建设工地运送建设物资,当时的汽车载重只有四吨,大多是前苏联二战时期出产的“嘎斯 69”,个别可以看到长春一汽出产的新“解放”牌卡车,但是在孩子眼里,这些大卡车都是庞然大物。
1958 年,是一个火红的年代。共和国在刚刚过去的1957年,提前超额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整个国家到处都洋溢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热烈气氛。即使是个孩子,也能从大人们没日没夜的加班,兴奋地敲打着锣鼓, 向上级领导部门报喜,提前超额完成了某项生产任务时,排列着队伍,用锣鼓和鞭炮声,宣泄着快乐和激情的时代气氛。
那年我七岁,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但跟在包钢建设者各个单位庆功的队伍后面,蹦呀跳呀看热闹,到包钢或二冶办公大楼,是我们一群孩子非常快乐的时候。
我的父亲母亲在“包头黑色冶金设计院”工作,孩提时代的记忆里,父亲母亲总是在加班,回到家里老是很晚。特别是父亲,他是包钢机械总厂设计的总负责人,经常不回家,住在现场办公,最长的一次 26 天加班没有回家,坚守在工厂一线工作,家里没有电话,那时只有处级以上干部可以由单位安装电话,父亲回不来或加班的消息,都是通过同事捎口信告诉母亲的。
1958 年,父亲所在单位“设计院”的宿舍楼建好了,就在八一公园对面,与公园隔着一条钢铁大街。我们搬进了新家。我也在包钢四小上了小学一年级。
那时四层楼高的设计院办公大楼是周边最高的建筑,孩子们常常背着门卫跑到楼顶去四下眺望,觉得看得好远好远。
记忆中到包钢四小上学,要穿过八一公园。
八一公园最早是包头军分区的战士们用义务劳动修建的“公园”。那时说是公园,其实是一片院墙围着大片麻秆儿丛荒地,甚至连树也没有几棵,今天看到的大树,都是后来陆续种植的。
我们四五个小伙伴结伴上学时必须穿过八一公园,里面密密麻麻长满麻杆儿。当时上学没有路,几个小孩子就用手扒开麻杆儿丛,在麻秆儿丛里穿过,后来陆续形成了一些我们特有的“上学小路”。放学后大家在麻秆儿丛、蓖麻丛和草丛里捉迷藏,有时很晚才回家。
1958 年,学校响应上级号召,开展“除四害”运动。老师告诉我们: 四害是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要求每一个孩子都要“除四害”,并且把打死的老鼠尾巴或麻雀尸体上交,由班干部清点数目后上报老师,数目多的会受到老师的表扬。
在荒草丛里,我们跟着大人们赶麻雀。成年人一边敲着锣奔跑,一 边用竹竿驱赶麻雀,孩子们跟在后面呼喊,有的用树棍或敲着的簸箕驱赶,由于是好多人参与,有点漫山遍野“大兵团作战”的意思。
我们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也被“运动”起来,大家在沙窝子里用石头追打土拨鼠,土拨鼠非常狡猾,它一旦钻进洞里基本是抓不到的,老鼠洞一般有两个或更多的洞口,如果只是守候着一个洞口,或从一个洞口向里挖,什么也抓不到。
班里有一位同学,被我们视为“英雄”,他能用趁手的石头把树上的麻雀打下来,同班的男孩子们都羡慕钦佩得不得了。今天想想,当时打下来的很多不是麻雀,而是黄鹂。
到冬天时,“除四害”运动就停止了。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冬天非常冷,比现在包头冬天的温度要低十几度。早晨起来看到自家的玻璃窗上结了厚厚一层窗花,孩子们都喜欢那些晶莹剔透的冰花,我们用手指点化窗花去看外边的世界,有时用鼻尖去融化冰花。当时包头两位最著名的播音员江红(女)和舒田(男) 每天都要广播天气预报,记忆中包头那时冬天的最低温度平平常常也在零下三十三、四度。
从 1958 年开始,钢铁大街两侧陆续出现一些建筑。首先是包百大楼建成了,今天的包百步行街是一溜平房店铺,店铺都是全国支援包钢的服务业,理发店的师傅清一色来自上海南京路的大理发店,师傅们一边给客人理发,一边用一口流利的“苏白”斗嘴,我们听得非常好玩儿;钟表店是天津亨得利钟表眼镜店来的师傅修表和验光,有一家“甲级”饭馆,是当时昆区最上档次的“豪华”饭馆,后来几经演变,成为今天的天津“狗不理”包子店,还有从上海迁到包头的一家照相馆……从当时商业的布局看,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真正体现了全国支援包钢!
上小学前,母亲带着我去包百大楼选购书包和文具,头一次进包百大楼,觉得那里的产品太丰富了。有手风琴、二胡、笛子、扬琴等乐器,有“红双喜”牌的乒乓球和球拍,有大金星、关勒铭、博士牌的金笔……全是国产的名牌,琳琅满目,后来我一辈子喜欢看文具、买文具,就是那时母亲带我买文具的经历留下的“嗜好”。
我的第一个铅笔盒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铅笔盒,我大姐的铅笔盒是小白兔拔萝卜的图案,有人说“人生识字糊涂始”,可是我在摆脱童蒙、迈进校门、走向文明时代的第一个铅笔盒,到年近七旬不能忘记。
还有一件事情也值得记忆。我从小喜欢看京戏,1959 年建国十周年大庆,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马连良先生来包头演出,那个时代是鼓励艺术家到基层为群众服务的。
那时包百斜对面的钢城饭店及周边、67 街坊以北的一片地方,是铺满衰草的沙地,每年除过年前允许出现很短一段“自由市场” (那时农村上集市出售农副产品是受到严格限制的、不鼓励的) 卖一些年货,比如鞭炮、六毛五一斤的猪肉、三毛五一斤的羊肉,三分钱一斤的大白菜,两分钱一斤的胡萝卜之类,平常日子这里是荒郊小路。
马连良先生来包头慰问包钢工人演出,在那里搭台演戏。演出的剧目是《打渔杀家》《甘露寺》,我也跑去看戏,那天人山人海的观众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我人小个子矮挤在人群里基本什么都看不到,偶尔在人群的缝隙里可以看一眼舞台上的马连良。
孩提时代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有些很深刻的记忆也都是片段,但是它和七十年来包头这座城市的变迁连在一起。如果说走西口和东河老区的出现是包头作为近代城市兴起的开端;那么,当代城市的出现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中央决定在包头建设大型钢铁基地带来昆都仑区的发展变化,这也是包头由一片荒凉的沙原变成一座工业城市的开端。
应当说,50 年代包头城市的建设还是低水平的,当时有个口号叫作先生产后生活。大片低矮的平房安置了数十万天南地北来到包头进行包钢建设的人群,城市的生活配套设施也很不完善。城市真正的变化,是在 1978 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这 40 年当中,包头已经变化成为一个现代城市。
包头老百姓最直观的感受,是农村改革的开始,农民一夜之间有了属于自己可以耕种的土地,有了收获属于自己的粮食蔬菜和经济作物,城市市民也立刻感觉到,街上的物质变得更为丰富,人们扔掉了粮票、布票,这些计划经济时代的票证,市场变得丰富多彩,我区很多凭票供应的商品,肉类、鸡蛋、蔬菜,在市场上都可以买到,票证在无形中被废除了。
人们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直接的感受,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洗衣机走入每一个家庭,从 1984 年开始,包头的老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陆续购买了洗衣机、电冰箱、电视机。人们有了更多的时间用于工作之外的休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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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 90 年代,中国的通讯事业和互联网开始迅速发展,包头的百姓几乎人人都有了自己的手机,从紧张的工作,到约着出外旅行,手机渐渐变得不可或缺。而台式计算机也在九十年代走 进了学校、机关单位和家庭,人们开始用互联网了解世界,计算机也由最早的286、486、586,发展到电脑笔记本,当时的笔记本非常昂贵, 要万元以上的价格,九十年代一万元以上是个很高的价位,绝大多数人买不起,印象中是大公司的老板们,才能提着笔记本乘着飞机,到各地去谈生意。我家第一台台式计算机是586型,头一次用电脑看电影,听音乐,觉得非常神奇!
尽管我在九十年代就听说手机可以看电视、听广播,但那时只是姑妄听之、姑妄信之。手机在我手里只是打电话、发短信,到过年过节,没完没了的祝福短信成了新民俗,走家串户的拜年习俗渐渐消失,这也是新时代的新变化。
进入 21 世纪,随着互联网升级,3G 变 4G 的网络在包头落户, 手机真的可以看电影、电视、听广播、听音乐,互联网+和微信、支付宝的迅速发展,网络购物,购票、转账,极大地方便和丰富了群众的生活,连早上买根油条豆浆,打开手机在互联网上下单,一会儿就有人送到家里。
而轿车也在最近的十年之内进入家庭,人们不仅驾车上下班,休息日可以带着全家去郊外旅行,还去过去不敢想的遥远的景区旅游, 人们的生活早已超越了“小康”,正在向更加幸福的明天飞奔。
刘卫俊《市民商圈》
变了,包头的一切都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得更好,从飞机上看,城市变成了绿色的海洋,街道更加四通八达、宽阔美丽,路灯街心花园、喷泉绿地,为包头市民提供了优雅的环境。入夜后的包头,一片灯海入万家。包头宜居城市的美称绝非浪得虚名,我有幸和包头现代城市的出现、发展同龄,亲眼看到这座城市六十多年的变迁,把一个普通市民对城市星星点点的记忆留下,也是对包头往事或包头历史面貌完善的点滴补充。
今年建党百年,作为建国后出生的人,我把自己所见所闻记录下来,见证包头这座城市的变迁。
作者简介:
朱丹林 :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自治区文史研究馆馆员 ,包头市黄河文化经济发展研究会理事。
来源:包头市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