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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曾说："黑格尔在某一地方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他忘记补充一点：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笑剧出现。"（《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1页）
这一名言，用在秦始皇与九原郡的关系上，是再恰当不过了。
秦始皇消灭六国，统一天下后，公元前221年，在我国建立了第一个强大统一的秦王朝。这时匈奴崛起，雄峙北疆，威胁秦的安全。匈奴头曼单于的牙帐设在头曼城⑴。据我们对秦、汉长城的多次实地踏查，头曼城大约在今乌拉特中旗东北巴音乡境。始皇帝派他宠信的爱将蒙恬，率兵三十万，驻上郡；上郡郡治在今陕西榆林市鱼河堡，以强化边防⑵。
公元前215年，秦始皇到了碣石（今河北省秦皇岛市），派遣方士燕人卢生入海求仙。回到京城咸阳不久，卢生即奏《录图书》说："亡秦者胡也"。始皇想：胡者，匈奴也。也只有匈奴有一支庞大的骑兵，可以南下攻击秦国。于是便命令蒙恬出兵北击匈奴。
蒙恬于是立即率领三十万大军击匈奴，经过一系列战斗，很快夺取了河南地，就是今伊克昭盟西北部和巴彦淖尔盟后套地区。第二年（公元前214年），又先后设置了34县（或说44县），改赵国的九原为九原郡，统辖所占领的七百里河南地。在今黄河两岸，确有大批秦汉时期古城遗址，其中不少是蒙恬修筑的。这一年蒙恬又渡北河（古黄河主河道为北河，即今后套乌加河），攻取了高阙（今狼山的石兰计山口，又名两狼山口）、阳山（今狼山）、北假（今狼山至乌梁素海东部）。头曼单于在秦军的攻击下，被迫北撤⑶。
秦始皇还不放心，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一是将判治狱不直的官吏和服刑的罪犯迁送到北方修筑长城。蒙恬主持修筑的秦长城，西端起临洮（今甘肃岷县），沿黄河北行，经宁夏固岛原、陕北至内蒙古准格尔旗北境；又从狼山高阙，沿狼山、色尔腾山北侧的山脊和山肩修筑一道石砌长城，至今呼和浩特市北与赵长城连接；这就把北疆的防线从战国时代的阴山下，推到了阴山之北。在今乌兰察布盟原赵长城北，锡林郭勒盟、赤峰市原燕长城北部，或新筑或补修旧长城，使之连缀起来，直至辽东。秦长城长五千余公里。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秦万里长城⑷。
二是迁徙罪犯到新建立的郡县去戍边垦荒。主要是充实了九原郡，充实了新秦中（今伊克昭盟杭锦旗一带），仅北河、榆中（今准格尔旗一带），就达三万家⑸。
三是修筑直道。从九原郡到云阳（今陕西省淳化县境），全程一千八百里（约合今一千四百多里）。近年来，经内蒙古、陕西两省区有关专家、学者的多次调査考察，秦直道的走向和途经已大体上搞清。从九原郡（今包头市郊区麻池古城）南渡黄河，经伊克昭盟达拉特旗至伊金霍洛旗红庆河，沿途所经的达拉特旗石豁子村、东胜市城梁古城，伊金霍洛旗掌岗图等地都发现许多因"堑山"而留下的豁子，又名古路豁子，均为50米左右宽。它南北对直，还有填土的路基。这与《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堑山堙谷，直通之"，十分吻合。红庆河古城与榆林市马合乡古城均发现了秦代遗物。从马合乡直南下，经横山县，循芦河而下，至沮源关，经子午岭，南至云阳甘泉宫（在今陕西淳化县）。完全符合直道"直通"的要求，里程也吻合⑹。
四是派蒙恬将兵三十万，以上郡为大本营，以九原郡为北方基地⑺，将北部防线向北推到北河、阴山以北。
从上述情况可知，九原郡是秦投入人力、财力、物力最多的地区之一。既有蒙恬所率三十万戍边大军⑻，还必须有二至三倍的民工服徭役，运送粮草⑼；在九原郡修筑长城的罪犯至少也得数万，修筑直道的也得几万；迁徙罪犯至九原郡、新秦中、北假、榆中屯垦。仅北假和榆中即达三万家之多。粗略估测，九原郡及其毗连地区，动用劳力约在百万以上。当时秦国全国人口，据许多历史学家估测仅仅二千来万，全国丁壮劳力最多只有四百万⑽，九原郡就占了四分之一。所以《淮南子》描绘当时情景说："当此之时，男子不得修农亩，妇女不得剡麻考缕，羸弱服格于道，大夫箕会于衢（指官夷在街道上持簸箕到户征赋），病者不得养，死者不得葬"⑾。主父偃说："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余年，死者不可胜数"。负责为大军运输粮草的农民，要从山东沿海的东莱、琅琊动身，自备口粮。运到北河一石粮食，路上就需花销三十锺（六斛四斗曰锺），因此，道路死者相望⑿。北魏郦道元引用杨泉《物理论》说："秦始皇使蒙恬筑长城，死者相属。民歌曰：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餔（为餔婴儿食的糊状食物），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拄。其冤痛如此矣"⒀。后人广为传说的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就是对秦王朝暴虐统治的最深沉的控诉。所以《汉书》中描写秦末社会是"赭衣（穿黑紫色衣服的囚犯）塞路，囹圄（监狱）成市"⒁。
秦始皇好巡游天下，曾五次出巡，他命令蒙恬修筑直道，就是准备亲自到九原来巡视。秦始皇若身前亲自到九原来巡幸，表面雄壮威武，但是目睹他的上述一系列举措，给全国人民造成的极大痛苦，却隐含着秦王朝的覆灭，这不能不说是悲剧一出。直道尚未修筑完毕，秦始皇便在第五次巡行时，暴病死在河北沙丘县（今河北邢台市东旧平乡县）。秦始皇病重时，曾发玺书给公子扶苏，扶苏当时在蒙恬的军队中当监军，他让扶苏把兵权交给蒙恬，赶快动身到咸阳去，意思是要让扶苏继位作皇帝。玺书在中车府令（管理宫廷车马的官）赵高手中还未发出，秦始皇就死了。赵高和丞相李斯串通，秘不发丧，把尸体放在辒辌车上，窜改玺书内容为赐扶苏、蒙恬死罪；矫诏立胡亥为太子（就是秦二世）。秦始皇的丧车，从井陉（今石家庄市西）直奔九原。旅途中正值夏天，尸体发臭了。为了掩人耳目，装载尸体的辒辌车里装鲍鱼，以乱其臭。胡亥、赵高、李斯之所以要拉着秦始皇的尸体绕道九原回咸阳，是耽心公子扶苏、蒙恬不听他们颁发的假诏书，不愿自杀，与他们作对。所以才导演了秦始皇死后尸巡九原的闹剧⒂。
我国"史学之父"司马迁曾到过九原郡，亲自考査了蒙恬所筑的长城亭障，并从直道返回长安。他十分感慨地说：秦王朝太不爱惜老百姓了，如此残酷地使用劳动力！他还批评蒙恬说：身为大将，明知百姓的痛苦，不向始皇直谏，一意阿谀奉承，大兴工程以邀功。他的死，是罪有应得⒃。
透过秦始皇在九原郡的一系列举措，可以窥见秦施政的暴虐，重刑峭法，必然引起民怨沸腾，天下愁怨，直至揭竿而起，走武装起义的道路。秦王朝也就在农民起义的烈火中，迅速土崩瓦解。
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澜，有一段很精辟的话："秦朝是短促的朝代，但又是极重要的朝代。秦皇始是暴虐的皇帝，但又是对历史有巨大贡献的皇帝。秦是文化的摧残者，但在某些方面又是先进者"⒄。这一段话套用到九原郡上来，也很合适。秦始皇对开辟九原郡是卓有贡献的，为后世所效法。但其残暴峻峭，也促成了九原郡的不稳定。秦亡之后，这儿的士兵、移民便纷纷逃回关内去了。
资料来源：《包头史话》（中共包头市委宣传部 编；主编：李绍钦），1994年7月。黄翔整理于202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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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3 09:12: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