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冰 |《凉房》

一一菲

         《凉房》

文、图/吴久冰


上图 74栋楼房及曾经的我家凉房
        我出生、长大在北方农村，在我老家，无论贫富，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凉房，以堆放粮食及杂物，所以，liang房究竟是凉房还是粮房，我现在也不清楚。后来进城了，見城里的居民区里也有liang房，但城里的liang房不以放粮食为主，所以，我就以凉房统称liang房。尤其是我上班的第一站二0二厂，其配套的家属区，凉房是标配，可以说，一排排凉房是二0二厂工人村的一道风景线。

                 一

        我对老家凉房的印象甚至比对正房的印象还要深刻，大正房于我，就是有我窄窄一条睡觉的地方，而凉房于我，许多时是我独自的天堂。
        贪玩是每个儿童的天性，连我这么木讷的人，从小也爱玩。
        我们村一般管窗户朝阳的房子称一溜正房，其中，常住人的那间称大正房。我家正房一溜三间，住人的大正房在中间，所以，西侧的凉房称西房，东侧的凉房称东房。西房除了门以外，便是四堵密实的土坯墙合围，不留窗户，既图安全，更图冬暖夏凉，是名副其实的凉房，这是我家的主凉房。东房有窗户、玻璃，像大正房一样通亮，这是我家的辅助凉房。
        农闲时，尤其在冬季，那是半大小子们玩耍的黄金季节，掇片片(城里叫纸三角)、撂钵钵(嬉赌一种)、打枱(一种木棍投掷击打游戏)、打扑克、掏宝(1~4猜点赌博)。凉房是打扑克、掏宝的最佳地点。大正房是大人们的天地，一般不允许孩子们占用玩耍。
        如打扑克，将凉房门打开，一是为采光，二是借助太阳照射取暖，四个或六个小伙伴席地而坐，扑克大战便开始了，赌资多是弹脑门，手气不好时，脑门常会被弹出肿疱来。
        如此，我家凉房就是我儿时的儿童乐园。
        待我上小学前后，父亲从打工处带回了一卷卷报纸，那上面有图片、有文字。我那时已识字，可是家里几乎找不到多少纸面阅读材料。看到父亲带回来一卷卷报纸，我便好奇地打开，这真是个神奇的世界。父亲带回的报纸有《包头日报》、《内蒙古日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文汇报》、《参考消息》等，我知道了王官厚、尤太忠、姬鹏飞、陈永贵、朱德、周恩来、毛泽东等大大小小的中国官员，我还知道了尼克松、英吉拉.甘地、马科斯夫人伊梅尔达、敦.阿卜杜勒.拉扎克.侯赛因等男男女女的外国要人，我知道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等国内新闻，我也知道了陈永贵访问墨西哥受到其总统埃切维里亚接见、1970年萨达特成为埃及新总统等国际新闻……
       从阅读报纸开始，凉房就成为了我的图书馆和阅览室。夏天中午，家长歇晌后，我便悄悄地溜进凉房，将凉房门用砖头曳住，我便蹲在凉房地上阅报，偶有一只大苍蝇嗡嗡地从头顶盘旋而过，但我已沉浸在阅报的快乐中，有好几次，下午上学差点迟到，我连跑带喘地赶到教室门口，上课的铃声已在敲响。
        如果说，鲁迅的读书是从三味书屋起步，那么，我的读书就是从老家的凉房起步。

                    二

上图 岳父母家楼前的凉房
       后来，再见凉房，就是在二0二厂工人村。因为，我从小有蹲凉房的体验，所以，看到工人村家属楼下这一排排凉房，我就有一种亲切感。
        特别是1986年中，我在工人村确定了恋爱对象，相处不久，双方各自认为对方还算满意。我住单身宿舍，在大食堂吃饭。待对象父母也亲自考察过我后，也表示同意。时间不久，对象传过话来，家长说，你吃食堂不便改善，午饭、晚饭就上家来吃吧。这样，结婚前，我就成为了对象家的准家庭成员。她家没有男孩，如此，去凉房地下的菜窑里取、放东西，我当然责无旁贷。
         1987年，顺理成章地对象成为了我的妻子，老人也就成为了我的岳父母。刚结婚那段时间，我们还没有自己起伙，又在岳父母家蹭了一段时间饭。这段时间，去凉房下菜窖又成为了我的自觉行动，新女婿在岳父母面前好好表现是人之常情、事之常理。
        岳父是个条理性极强的人，家里的凉房整洁得如中药房，各样东西分门别类摆放齐整，有些盒子上还用口取纸贴了标签，整个凉房就是一个立体坐标体系，每样东西都有其稳定的X、Y、Z坐标数。
        岳父母家的凉房，也是我和爱人之间爱情的最好见证者。从1986年谈恋爱登岳父母家门开始，至今已近36年，岳父母一直未搬家。即使现在，每每回到二0二厂工人村，只要有空，我就去岳父母家凉房门口转转，那里有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三

        待到我有了自己的凉房，大概已是1990年以后。1990年后，我终于排队分到了青年公寓一室楼房，楼房面积很小，才14㎡，可喜的是配有一间独立的凉房。我的小家庭可谓一穷二白，凉房空间大部分空着，主要存放妻子上、下班用的自行车，我的自行车很破旧，有时也懒得放入凉房。凉房里的菜窖更是空着，秋菜已由岳父母帮助储藏在他们的菜窖里了。记得，在凉房里放了一个小笼子，给孩子养了两只小兔子，毛色白绒绒的，红色的眼睛像两只小灯泡。
        青年公寓除了小，冬天还冷，大人、孩子经常处于半感冒状态。孩子发高烧休克，就发生在青年公寓，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不过，青年公寓时，也有许多美好记忆。青年公寓对着就是儿童乐园，不过西大门不常开，孩子们就翻铁栏杆大门过去，女儿后来的从容勇敢，估计与儿时的翻铁门有关。
        儿童乐园中有个大水池子，夏天，那里有许多大大小的水生物，最多的是青蛙与蝌蚪，我给女儿用纱布做了一个网兜，网兜后面又接了一个两三米的长把。休息天，我们从凉房取上自制捞具，再拿一个大罐头瓶子，里边灌上自来水，然后就奔儿童乐园水池，女儿执竿，我辅助，一兜子上来，就看见有十几只蝌蚪在网兜里活蹦乱跳，赶紧转到罐头瓶里，蝌蚪又重获自由。
        那次捞蝌蚪，我们还意外捕获了一只“水怪”，小家伙像蝌蚪一样大小，但在水中游动速度极快，如一道黑色闪电在罐头瓶中闪来闪去。我和女儿对“水怪”都很喜爱，我们定期给它换水。可惜，一次换水时，不小心将水怪掉入了家中的下水管道，就此，水怪一去不复返，唯留自来水悠悠。我安慰女儿，“水怪”顺着下水道一定会游到大海里去，那时，它就会变成一只大海龟，会活百年、千年。
        后来，我从相关资料查证，原来，那只“水怪”是蜻蜓的小宝宝。蜻蜓产卵在水中，然后在水中成幼虫，渐渐长大，蜻蜓的水中幼崽，性情极其凶猛，水下同样大小的水生物，几乎都是它的捕食对象，蜻蜓水下幼虫学名称“水虿(chai去声)”。
        后来从青年公寓搬走时，女儿已渐大，放在凉房中的长竿捞具就没带走。我们住过的那间青年公寓已几易其主，不知凉房里的捞具还在否？

        我们从青年公寓搬入的下一住处是楼房74栋6号，当然带凉房，从东数第3间。我先前的一些书本、笔记、文学阅读摘抄、习作手稿等就放在这里，可惜，几经辗转，这些东西已不知散落何处。不过，既然青春已不在，就让这些青春的记忆也随风飘逝吧……
        74栋6号的凉房，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在那里给女儿养了一只小鸭子。鸭子是开春时养的，当时可托在掌心里，毛绒绒一小团，可爱极了。小鸭子先在家里养，小家伙长得特别快，月增重绝对在二斤以上。鸭子能吃能拉，实在不是客厅里的宠物，这样，就把渐大的鸭子移至楼下的凉房中。
        夏季到来了，一场雨过后，凉房附近的小坑里便积满了雨水，鸭子见了水，高兴得手舞是蹈，摇晃着胖胖的身子，直冲水坑跑去，然后一头栽入水中，像一台推土机一般，不断向前掘进，只是水太浅了，胖鸭的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就这样掘来掘去，一池清水渐成一摊泥浆，胖鸭成了一只泥鸭，她听到了主人的叫声“呷……呷……呷……”该开饭了，鸭子一边甩着满身的泥浆，一边向凉房跑去，身后便留下了一条泥浆划出的跑道。
        这时的鸭子已像一头小猪一样能吃，半脸盆带汤的饲料，一会儿就见底。鸭子吃食有个特点，一边吃，一边甩头，半盆食，大概有一半甩在了盆外。
        秋天到了，鸭子的个头更大了，投食也由小盆换成了大盆。
         冬天到了，眼见得鸭子被冻得瑟瑟发抖。仲冬时候，鸭子已明显抗不了严寒，对外界反应及行动已十分迟缓。为了不想让鸭子再遭罪，我们就背着孩子，对鸭子做了处理。待一个周末，孩子放学后想要看看鸭子，我们谎称，鸭子送人了，这里太冷，已经送它到一个暖和的地方去了……
        孩子的作业紧，我们的工作也忙，渐渐地，也就将胖鸭淡忘掉了。可是，胖鸭用泥浆划出的那条跑道、胖鸭甩在凉房门口的食料残渍，还长久地留在74栋楼前。
        我家在工人村的凉房，帮助我们记录下了女儿孩童时的成长经历。女儿后来成为动物保护主义者，是否与儿时相逢的“水鬼”、胖鸭有关？我不得而知……

       昨日下午，因事回到二0二厂工人村，我又专门去看了看岳父母家的凉房、看了看74栋6号的凉房。
        凉房依旧，我老了，女儿也成人了……

2021.12.23

云儿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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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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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墨

北方的凉房，是春节前孩子的美食天堂。

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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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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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戊戍戌

king1112

坚持打卡，看看内容……

高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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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建国

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