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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首寄语
解放前,山西有句民谚:"山西省出了两件宝,阎锡山和水上漂,宁叫阎锡山不坐,不让水上漂不唱。"从民谚中可以充分反映出群众对玉山先生(艺名水上漂)表演艺术的崇爱;阎锡山盘踞山西几十年,残酷地统治着山西人民,人民竟敢如此大声疾呼,绝非凡响。
玉山先生是晋剧著名演员,他把毕生精力贡献于晋剧艺术事业,幼习旦角行当,尤以花旦擅长。他的戏路宽博,青衣、刀马、彩旦都能恰到好处。他一生塑造了上百个色彩鲜明性格迥异的古代妇女形象——百花公主、叶含嫣、王桂英、阎婆惜、红娘、崔氏(见《三上轿》)、白娘子、陈妙嫦、春兰、王宝钏、秦香莲、银屏公主、柳迎春、李翠莲、柳瑞莲(见《杀宫》)、陈秀英(见《英杰烈》)、周凤英(见《辛安驿》)、李艳妃、贺后、何玉凤(见《十三妹》)、姜秋莲(见《春秋配》)、佘赛花、穆桂英、白狐(见《梅降雪》)、白牡丹(见《洞宾戏牡丹》)、王婆子等等,都栩栩如生地活跃在三十年代至六十年代的舞台上。他的艺术造诣很深,在内蒙古为名列魁首的晋剧前辈演员,山西、河北也都享有盛名。他的艺术风格严谨、凝炼、朴实、大方。唱工做工均有独到之处,特别腿功稳健、轻捷、飘逸,能用各种繁复性格化的台步准确地刻划不同人物的思想感情,有深厚的基本功基础,观众送绰号"水上漂",名符其实。
一九五二年,漠南剧团成立戏校,玉山先生任剧团团长兼戏校校长,演出之余课徒授艺,孜孜不倦,事无巨细都要躬身操持,玉山先生见到一批幼苗茁壮成长无限慰藉。
一九五九年,我市恢复北路梆子,玉山先生身先士卒,带领剧团全体演员日以继夜潜心研究,汲汲以求,作出了有益的贡献,为我市北路梆子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党和国家对玉山先生的艺术成就以及对戏曲事业作出的贡献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六二年包头市为玉山先生举办舞台生活四十周年纪念活动,自治区有关领导参加了会议,并号召戏曲演员向玉山先生学习。
玉山先生在我自治区老一辈戏曲界德高望重,享有盛誉,向为内行外行所尊重。六十年代中期正当他准备整理总结自己舞台艺术经验的时刻,"文革"开始了,玉山先生遭到残酷迫害,年仅五十八岁,含恨而逝。
玉山先生幼经名师教诲,富有独创精神,继承先辈艺术,形成自己独特的个性化的艺术风格,做为晋剧一个流派当之无愧。可惜他的艺术资料在"文革"中全部散失无存,他的学生大部被迫改业他适,致使玉山先生的艺术成就有"派"而无流,这不能不认为是我自治区晋剧艺术的一个重大损失。玉山先生已故达十七年之久,他所创造的艺术形象仍鲜明的留在人们的记忆中,长期不能泯灭。玉山先生在晋剧史上不论中路梆子或北路梆子都占有重要的位置。
包头市艺术研究所编辑文艺志史,多次嘱我撰写玉山先生生平事迹和艺术成就。但因手头资料奇缺,迟迟不敢动笔,此篇仅就个人记忆,所书事迹不及先生之万一,希能起到抛砖引玉作用。疏漏讹脱难免,望专家、同行及各界人士赐正。
二、悲惨童年
玉山先生生于清宣统二年(公元一九一0年)农历二月初三日,祖籍山西五台常家滩人。先生之父并不姓王,而姓田。玉山先生的祖父家境清寒,生六子,除两子夭亡,其余三子先后入五台山为僧外,先生之父排行第六,幼年被其祖父卖给河北省平山县田姓,故姓田。先生兄弟二人,其兄乳名巨全,先生乳名虎全。后王姓绝嗣,先生归宗,故仍姓王。
先生之父早丧,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困苦万分。先生十三岁二时(公元一九二三年),五台北高洪口张环戏班"打戏",家中不得不忍痛将先生送入戏班学戏,合同为五年,立下字约:学艺期间食宿均由戏班供给;若犯班规,打死勿论;中途天灾人祸,投河跳井、抹脖子上吊,概与戏班无关;私自逃走,赔偿五年损失。这张合同不亚于一张卖身契约。
入班后,暂不教戏,除伙同"打戏"的孩子们练功外,每天要包揽师父家中一切家务劳动,还经常遭到无故的鞭打。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牛马不如的生活。先生勉强熬过两个年头,不堪虐待,竟偷偷逃走了,谁知却酿成一场滔天大祸,戏班来到平山家中索人,将其母痛打一顿,限期交出人来,在戏班的威逼之下,先生之母自缢身亡,给玉山先生造成终身的遗憾和内疚。
自此,玉山先生不敢抛头露面,东藏西躲,到处飘泊。先到应县李通戏班搭班一年,又到山西崞县(山西旧县名)郑文有、郭德盛戏班搭班,直到一九三O年才回到平山王明池戏班搭班,辗转流徙,山西大小城镇几乎都有他的足迹。
三、舞台生涯四十年
玉山先生天资聪颖,刻苦勤奋,在山西各地搭班时,先后曾拜金斗旦、郑谭旦、小十三旦(郭占鳌)等名师。但在旧社会"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虽然拜了师,师父却不愿意把自己的技艺教给徒弟,所以有"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之说,玉山先生深明此理,在戏班中借"穿把子"(即"跑龙套")、当配角的机会,细心揣摩师父的表演,台上看,台下"偷"(艺),背地里苦苦地练。不论是成名演员或是"里子"配角,哪怕有一技之长,玉山先生从不放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学到手中,用到台上。玉山先生特别虚心,对戏班老人敬为尊长,彬彬有礼,讨得长辈喜欢。为了学艺,不耻下问。看到人家有技术,自己喜爱得不行,趁人家顺心时搭讪着凑过去,叔叔大爷叫上一顿请人说说戏。这样的晚辈,谁也不好意思拒绝。玉山先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强学强记,艰苦学艺。后来,他办戏校时,经常深有感触地说:"今天的孩子幸福呀!一分钱不花,管吃管穿,老师送戏上门,又不挨打,比起旧社会学戏真有天渊之别呀!"
过去,演花旦行当必须有扎实的跷功。玉山先生幼年练跷功受过严格训练,吃过大苦。"跷"是用木制的小脚,装在一块跷板上,用布带把跷板紧紧地绑在脚上,演出时,穿上彩裤,把裤角扎起,真脚装在彩裤中,不能落地,脚尖踏在跷板上,真正着地的"三寸金莲"是木跷(假小脚),这样象征妇女缠足。初踩上跷,两脚站不稳,要柱着杖或扶着墙站着,慢慢独立站稳行走。最初绑上跷站燃完一柱香的时间,叫做"耗跷"。继之,站在砖面上、砖的侧面上耗跷。久而久之,整天绑着跷干重活,在冰上跑圆场。经常跌得双腿青一片、紫一片。夜间解下跷来,双脚疼痛,难以入睡。而且踩上晓以后要求腰直、腿直、脚直,胸后服装不允许落地。解放前,玉山先生每到一处露演,"打炮戏"总是《梅降雪》,连续三天,玚场客满。《梅降雪》中,他饰白狐狸,《站印》一场戏,桌上放两个重叠印盒,他踩了跷站在印盒上面,披着披风,手里拿着拂尘,唱四十多句乱弹,要做许多动作,最后从印盒上跳到地面上,两个印盒纹丝不动,博得全场喝采。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却包含着演员多少艰辛。解放后,踩跷这种不健康的表演形式被废除了,但玉山先生的台步轻盈、敏捷,被誉为水上漂,无疑是得益于跷功的。
在这段时间里,玉山先生如饥似渴地学习。《梅降雪》就是他向郑谭旦学来的,这个戏部分内容很不健康,解放后他主动放弃不演了。他的拿手戏《血手印》做为保留剧目直演到"文革"前夕,也是师承郑谭旦,当然玉山先生在多年演出中千锤百炼,不断出新,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小十三旦郭占挠传给玉山先生的《富贵图》,其中"缝书",属于绝活,后来玉山先生还曾把这一绝活运用到《神伞》中,也很恰当。先生十七岁时(一九二八年)已崭露头角,以"二明旦"(最初的艺名)传遍山西关南二州五县。忻县演出得名"水上漂",红极一时。
一九三三年玉山先生在山西五台河边村曲大羊戏班演戏,声誉大渐,已单独挑班。这时和他同时搭班的还有晋剧著名须生三女红(宋玉芬)、鱼儿生(魏林,乳名来印)等。
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六年玉山先生应绥远领班王泰和的约请,从曲大羊戏班到绥远演出。这时王泰和又带领戏班来包头演出,恰巧晋剧名伶刘明山(五月鲜)、李子健、刘宝山(十二红)、刘玉山(六月鲜)均在包头李永胜戏班中演出。不久,张玉玺的班子也来包演出,这班戏阵容也很强,有露水珠(旦)、武金堂(刀马)、郝盛奎(生)、孟长荣(丑)、阎三关(须生),后来又邀请贾桂林(青衣),晋剧著名演员聚集包头,人才济济,群英荟萃,这正是玉山先生学习的好机会。
李子健先生为晋剧名宿,工刀马旦,文武兼双,誉满京张。玉山先生素慕李子健先生盛誉,又喜爱李老先生的刀马戏。而李子健先生与刘明山先生为挚友。玉山先生以前在忻县演出时,曾向刘明山老先生行过拜师礼,但以兄弟相称。此时玉山先生委托刘明山老先生说合,欲拜李子健老先生为过门师父。经刘老先生引荐,玉山先生与李子健老先生相识,子健先生较玉山先生年长十五岁,玉山先生以晚辈自居,捧茶递水,在生活上对子健先生照顾得无微不至,在艺术上恭聆教诲。子健先生也以长者提携,将自己的拿手戏《百花点将》、《凤台关》、《盗灵芝》、《铁弓缘》、《破洪州》、《杀楼》、《石佛口》、《黄河阵》以及彩旦折子戏《骂鸡》等毫无保留地传授给玉山先生。玉山先生幼年系搭班学戏,没有经过科班训练,把子功很差,武戏拿不起来。为了学李老先生的刀马戏,这时廿六、七岁的玉山先生开始练功,在李老先生的指导下,并指定王殿奎(武丑,为李子健先生演武戏的下手配角)为玉山先生练功。玉山先生终不负李老先生这一名师的期望,勤学苦练严格要求自己,继承了子健先生的艺术精华,使自己的艺术成就更上一层楼。所以,玉山先生的戏路应该说基本宗法于李子健先生。子健先生对玉山先生的成长关心倍至,后来,玉山先生一度在北京演出时,子健先生年老,仍关心玉山先生的艺术提高,曾把许多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介绍给玉山先生。玉山先生的《红娘》,就是京剧四大名旦荀慧生先生亲自把自己的"看家戏"传授给玉山先生的。这时,尚小云先生还教过玉山先生化装,并给玉山先生讲《失子惊疯》的身段,使玉山先生在艺术上的提高受益匪浅。
一九三七年至一九三八年,抗日战争初期,玉山先生在五台豆村张三戏班搭班演出。三八年至三九年之间,玉山先生和张纪财(戏厢厢主,亦说是张继长,名张狗)合伙领班,当时参加戏班的著名演员有田玉凤、田小凤、毛毛生、改转转等人。玉山先生带领戏班在五台集体参加了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二分区五大队。经过七十余日的集训学习,配合抗日宣传,玉山先生苦思冥想参照《三上轿》内容自编自演了大型剧目《模范女子爱国》。故事梗概是这样的:描述日本侵略者在我国土上烧杀掠抢,进入某村,有一农姑被日军某队长看中,强迫成亲,农姑假意应允,舍身杀敌,终于刺死"太君"和日本鬼子军多人,自己也牺牲在日军兵营中。这个戏连续演出两个多月,受到当地军民热烈赞许。有一天,正在山西盂县城附近御枣口演出,敌人进村,部队紧急集合阻击敌人,来不及带走舞台上的演员。汉奸告密,玉山先生及关子红、毛毛生、王化喜等八人被俘。鬼子将八位演员拉到河滩准备枪决,后见其中女演员有些姿色,企图侮辱,拉了回去。第二天日军开拔,将女演员挎在马上,男演员跟在队伍后面步行,走至盘山小路,玉山先生等诡装暂歇掉队,从牛道岭逃回平山家中,由于极度疲惫惊恐,竞患伤寒三月不起。
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O年,玉山先生在山西代县九仙庙贾存义(据说是贾桂林之父)戏班搭班。这时,先生得了一位好助手,就是李海明先生。李海明先生系山西原平人,比玉山先生略年长。海明先生是乐队的多面手,不论北路、中路吹打拉样样精通。他能按照演员的嗓音托腔和演员的本嗓一模一样,远远听去很难分辨是演员本人在唱,还是丝弦拉出的声音。以前玉山先生的琴师是五魔鬼(本名不详),五魔鬼是忻县人,也是当时有名的琴师。五魔鬼能把北路和中路结合得非常协调。玉山先生在廿四岁时(一九三五年)由北路改唱中路,就是得力于五魔鬼的帮助。一九五九年玉山先生在包头晋剧总团恢复北路梆子时,主要仰仗李海明先生。玉山先生成名得力于这两位著名琴师非浅,为其设计唱腔、托腔伴奏,犹如烘云托月,相映生辉。
一九四一年,玉山先生在大同俱乐部(又称彩票圈子,即今日新剧场)搭张胡子(张守仁,系山西青帮头子)戏班。接着又到绥远搭亢二(亢喜成,即宋玉芬丈夫,亢金蕊之父)的班子,这班戏的阵容也比较强,主要演员有刘明山(五月鲜)、花女子、露水珠(刀马)、金铃黑(郭寿山)、十二红、王殿奎、三娃黑(白永)等。玉山先生谦逊敏学,对先辈名家技艺绝不放过,在此期间向同行师友问益求教,用心琢磨品味,吸收其艺术精华。有一次,刘明山先生演《三击掌》,玉山先生在台下观摩得舍不得离开,后台催他扮戏,他却说:"我怎么也得把这个戏看下来。"于是叫别的演员多垫个小戏,自己才得观摩完。在这段时间里玉山先生还在自己演唱的基础上,请刘明山先生给说了《六月雪》、《三击掌》、《采桑》、《教子》、《二堂献杯》、《骂殿》等青衣戏。刘老先生是当时名噪一时的演员,艺术成就向为内行所推崇。刘老先生的父亲刘德荣(艺名云遮月)在光绪十八、九年曾进宫演戏,刘老先生的艺术得父真传,当然非同一般。还有一次,戏班在包头南海子演出,玉山先生唱《杀楼》。散了戏,听观众反映说:"水上漂的《杀楼》好是好,就是没有花女子的七十二个"动不动"。玉山先生听到反映就找刘明山先生研究,刘明山先生认为:"七十二个'动不动'是凑乱弹,不尽然合理,而且有的重复",于是两人根据剧情编了三十六个"谁叫你",以后玉山演出《杀楼》一直是这样唱。
旦角是玉山先生的本行,但玉山先生不局限在旦角行当里。他广纳博取,不断学习各个行当角色的技艺。他演反串戏都能按照自己扮演的角色行当规范表演,唱做念打均不外行,丝毫不露旦角表演痕迹。他反串《忠保国》中的须生杨波,髯口运用自如;反串徐延昭,完全是净角唱腔,"虎音"、"炸音"都有,一招一式,工架大方。剧团排戏时,有的演员突然"搁浅",怎么也反映不过来,他总是上前做个示范动作;给学生说戏,生旦净未丑一起指挥,而不是单纯教旦角。这和玉山先生多年的研磨砺,从多方面汲取营养,提高自己的修养素质分不开的。
抗日期间,日寇侵占包头,利用汉奸头子"绥西水运公会"会长郗孝周办起经济文化掠夺的大本营——东西俱乐部,为了招徕赌徒,搭台演戏。一九四二年玉山先生应邀在俱乐部演出,以《富贵图》、《三上轿》、《百花点将》等剧目,大受群众欢迎。同时在俱乐部演出的著名演员还有筱桂桃、牛桂英、筱金桂、康培元、郝盛奎、金铃黑(郭寿山)、盖天红、刘俊英(说书红徒弟)、说书红(高文翰)、宋玉芬等。这时,许多著名演员受日寇毒害,染上吸毒嗜好,艺术上不求进取。玉山先生也不例外,躺在鸦片灯下,难以自拔。
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四年间,玉山先生一度搭赵步桥的班子在张家口演出。同班演出者还有丁果仙、牛桂英、郭兰英、郭凤英等著名晋剧演员。
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后,玉山先生在大同北园子搭赵胡子(名赵义,开花铺、领戏)戏班。随后又到丰镇参加了李富春的得胜戏班。一九四六年回到大同参加了杨再山、古兴富戏班。接着回到绥远参加刘玉文戏班演出。
一九四七年六月刘明山先生将玉山先生接到张家口,参加明山老先生领的班子,在张家口育民戏园演出。这时明山老先生领的戏赔了一千多元。恰巧秦凤川先生要办"西北剧校",李子健先生也来到张家口,秦凤川先生聘请李子健先生担任校长,刘明山先生任付校长。李子健和刘明山两位老先生还将玉山先生原班人接到张家口市中正堂(后改解放戏院)又约来评剧演员喜彩莲,组成晋评"两下锅",业务很好。明山先生还清欠债,领戏的任务就暂停了下来。这时玉山先生又到北京吉祥戏院演了极短的时间,在京搭班有马冀仙(艺名小果子,唱胡生)、太原狮子黑、懿连春等。
一九四七年后半年,国民党三十六军十二旅旅长鄂友三成立随军剧团:青山剧团(团长赵崇仁)。从北京将玉山先生请回,聘请玉山先生参加青山剧团,并委以上尉队长。当时,青山剧团还有邓有山(须生,为中尉队付)、丁耀辰(丑)、王巧云(旦)、筱金蕊(生)、王静嫦(须生)、王玉玺(净)、高旺黑、千儿红、杨存存(司鼓)等人。
一九四八年十月,包头第一次解放,青山剧团由我绥蒙军区接收,改名绥蒙剧社,由郭沫林同志任社长(郭沫林同志后担任山西晋剧院院长)。玉山先生随团在中山堂(今人民电影院)演出《反徐州》等剧四十余天,慰问部队。接着,我军主动撤离包头,玉山先生和邓有山先生携带王巧云、王巧兰、王玉玺等随军撤离,不料火车行至萨县遇到敌人阻击,部队打发玉山先生等暂回。回包后,玉山先生等又被鄂友三劫回。直至"九•一九"绥远省和平解放,玉山先生几经沧桑,历尽坎坷,逐渐定居包头。
一九五0年,包头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玉山先生被选为人民代表,参加了大会。多年来,连续被推荐为内蒙政协委员、包头市人民代表、政协常务委员、内蒙文联委员、剧协筹委员会付主任、包头市文联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并历任包头市漠南剧团团长兼附设剧校校长、包头市晋剧总团付团长兼晋剧一团团长等职务。
四、艺术精湛 独树一帜
玉山先生四十多年的舞台生涯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不但表演艺术精湛,造诣高深,而且有精当的艺术见解。他博采众长,专心孤诣地创造,深知宗师法而不守旧,继承传统而不泥古,采撷众长而不照搬。模拟并不是创造,吸收他人之长,要有选择地做为自己艺术上的借鉴,扬长避短,为己所用。及至五十年代,艺术风格日臻成熟,在剧目上、表演上、唱腔上都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玉山先生得意之作《百花点将》,源于明清传奇《百花记》。昆曲全剧名《凤凰山》,很多剧种仅留《赠剑》、《斩巴》两折。近年昆曲也仅演《赠剑》一折者多,《斩巴》不常演出。玉山先生此戏宗师李子健先生,《赠剑》、《斩巴》(或名《点将》两折连演,名曰《百花点将》。《赠剑》系百花公主和江六云爱情故事,表演细腻,以做工见长。玉山先生饰百花公主,通过吃茶、掌灯等细节,表现百花的娇贵、端庄、含蓄、深沉的性格,将爱慕江六云之情曲曲传出。而《点将》为刀马戏,侧重于跑场。玉山先生演《点》不披靠,而着凤冠、女蟒,右手执马鞭,左手宝剑、令旗,上场亮相后,就是三个圆场回旋舞台之上,台步刚健、飘捷、舒展、大方,犹如行云流水,奔马脱缰,身段又帅又美,趋于妙境。拜印起身,上帅台之前,先由右而左走场,与江六云对面,百花会心微笑,暗暗示意;然后,由左而右,面对巴喇铁头,双目圆瞪,怒不可遏。一九五五年,电影艺术家石挥、王丹凤、陶金、郑君里等来包,多次观摩玉山先生此剧。一九五六年,玉山先生在北京中和戏院演出,戏曲研究院组织文艺界观摩,许多专家及电影、戏剧艺术家都观摩演出,如焦菊隐、田汉、罗合如、张庚、郭汉城、欧阳予倩、欧阳山尊、吴雪、安娥、崔嵬、李紫贵、程砚秋、裘盛戎、江世玉、高玉倩、新凤霞等,中央领导徐向前、薄一波、傅作义也都看了演出,受到好评。一九六O年,上海北方昆曲院表演艺术家俞振飞和言慧珠两位先生来包,也指名要看玉山先生的《点将》,因为言慧珠此剧也系李子健先生传授,言慧珠颇仰慕玉山先生之名,观后连连称赞玉山先生气质好。
玉山先生的《梵王宫》系一九五五年内蒙古自治区会演得奖剧目。特别是《挂画》一折,先生自成一格,与当代各剧种名家演出此剧风格绝无雷同之处。玉山先生的眼神、手式、身段、步法都很考究。在此剧中饰含嫣,通过虚拟动作挂画,把四扇屏的顺序交待得一清二楚,尘土迷眼的动作形象细微。用眼神和手式把观众引入意境,在欢快的小锣节奏中,满台飞舞,刻划出含嫣这一初恋少女等待恋人到来的急迫、羞涩的感情,活泼中蕴含着无限娇媚,玉山先生举手投足,处处是戏,把人物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气贯通。
《血手印》也是玉山先生代表作之一,此戏师承郑谭旦,经过玉山先生多年舞台实践,时刻揣摩,不断丰富提高,俨然是重新创作。特别《祭桩》一场戏,令人百看不厌,百听不烦。玉山先生饰王桂英,一上场就用慢步、快步、碎步、滑步等多种步法,和跑圆场、掏八字等各种走场创造各种意境,表达王桂英法场祭夫旅途的艰辛,情从景生,深入挖掘人物内心的思想感情。仅这一折戏就有百十来句乱弹,全折走场,载歌载舞,边唱边舞,唱做念舞浑然一体,均有独到之处。玉山先生在大段唱腔中,结合人物的悲痛哀怨,一波三折的唱腔,一字一泪,如泣如诉,缠绵悱恻,充满激情,以情动人,声情并茂。
过去,群众称赞郑谭旦的《血手印》有"三班并两班,不如郑谭旦的叫丫环"之说,正是指《祭桩》中,王桂英叫丫环闯法场一段戏的唱腔。这段戏有三段唱腔:"刽子手,逞凶威,手提钢刀把命催,大喝一声魂不在,吓得我魂灵儿天上飘飞。""刽子手,真凶狠,手提钢刀把人等,大喝一声魂儿掉,吓得我魂灵儿失落九霄。""监斩官,穿红袍,刽子手,手提刀,三声炮响人头落,望不见林郎我好心焦!"
玉山先生这三段唱腔的唱法非常独特,非常精采。一字一顿,咬字沉重有力,每段最后一字,巧妙地渗入颤音、滑音,采用鼻音和上颌共鸣,由低而高,直推上去,唱得清新、流畅、俏皮,隽永动听,表达人物此时此刻内心惊恐、张惶无措的情绪,其功力非同一般。特别是琴师的渲染烘托,真是珠玉互为辉映。
下面还有"数桩"一段唱腔:"丫环姐姐对我讲,他叫桂英来数桩,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第七桩绑的是林郎夫呀!"玉山先生唱完未句,用跪步横穿舞台,干净利落,矫捷洗练,他的跪步和他的台步一样,"水上漂"般地漂了过去。有一次,一个青年演员扮演丫环,跪步时跟在他的身后,却被他落下半个舞台。玉山先生叫起板来,准备唱了,而这个青年演员却跪在舞台正中央,非常尴尬。玉山先生跑圆场也同样,非常利索,剧团内一些基本功较好的青年演员还经常反映说:"就怕跟王老师一起跑圆场,使尽全身力量,还是跟不上去。"可见,不经寒彻骨,哪得梅花香,学艺是要经过刻苦磨砺的。
六十年代,玉山先生每以《血手印》为打炮戏,六O年去忻县、太原一带演出,连续演出一个月,坐无虚席。后台堆满报社、电台记者和戏曲界同行,这个采访,那个学习。玉山先生累得扶着双膝下楼,但上台演出仍一丝不苟。
玉山先生以腿功见长,但他塑造人物所用步法并不相同,《点将》中的圆场,步子较大,虽然"飘"起来了,但让观众看到百花是在马上。《挂画》中,含嫣碎步较多,表现少女活泼娇稚。《血手印》中,王桂英除上述多种旦角步法外,还用了前扑、后跌的步子,踉踉呛呛,跌跌绊绊表现人物心情怅惘,哭得双眼模糊,如痴如醉,站立不稳。一九五二年,玉山先生移植川剧剧目《秋江》,则用脚尖滑步,俨然一叶扁舟在水上划动,真是"漂在巧中,巧在漂中",美不胜收。当然,他的青衣、彩旦戏,根据不同人物,步法迥然不同,"水上漂"可谓独具匠心。
玉山先生的青衣戏也是有口皆碑的,为同行所称道。经常演出的剧目如《二堂献杯》的田夫人、《打金枝》的沈后、《算粮》的王宝钏等,也都落落大方,潇洒、火炽,而不落俗套。《忠保国》中,玉山先生扮演的李艳妃,邓有山饰杨波,白永饰徐延昭同台演出,"三见面"中大段对唱,互相接口,无间无隙,严丝合缝。早年玉山先生演出《三上轿》中的崔氏,给孩子喂奶一场戏,唱做均佳,不断博得采声。《教子》、《三击掌》、《秦香莲》等也都是玉山先生拿手之作。
玉山先生身材适中,扮相秀美,双目炯炯传神,眉宇之间英气勃勃。眼功、手式都经过严格训练,非常讲究。嗓音素质较差,特别中年以后略带沙音。但咬字清晰、真切而不干涩,不僵拙,越唱越觉韵味酣厚。玉山先生很讲究控制呼吸,行腔润调,紧扣梆板,节奏分明,大段唱腔一气呵成。
北路梆子讲究大弯大调,高亢、清越,行腔每以"嗨嗨"取胜。玉山先生则按照自己的嗓音条件,而不因循北路梆子的成法,敢于打破藩篱,在唱腔和唱法上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独创一帜。他善用鼻音上颌共鸣,就字行腔,衬以"嗯嗯"、"咳咳"形成自己完整地、独特地演唱方法。他唱北路梆子中揉有中路调,和谐委婉动听。他的演唱风格朴素、洗练,刚柔并济,从不以花腔取胜。他的最大特点是运用唱工技巧和充沛的感情深切地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玉山先生尤以垛板见长,字重腔轻,若继似续,由缓而急,叼字灵巧、俏皮。起承转合,层次鲜明,章法井然,不等收板,观众就迫不及待地鼓起掌来。
玉山先生对待艺术事业严肃认真,他在漫长的艺术道路上不畏艰辛,勇于创造。六十年代中期正当他致力于攀登更高的艺术高峰时,"史无前例"开始了,玉山先生受"四人帮"迫害,身心累遭摧残,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含恨离开人间,享年五十八岁。一九七九年八月十三日市文化局党组为玉山先生平反昭雪。我们纪念玉山先生应为振兴晋剧作出贡献。
资料来源:《包头市文艺志史资料汇编(第1辑)》1985年8月,作者:项在瑜,原标题《晋剧之佼佼者"水上漂"——记王玉山先生的艺术生活》。
来源:家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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