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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是内蒙古草原最美丽的时节。
上苍,仿佛一位画师,饱醮一抹青翠,大笔挥洒,从阴山南麓一直涂到黄河北岸。色彩略嫌单调?那就再点缀些洁白如雪的羊群、清澈闪亮的河流、五颜六色的野花,浑然一幅明媚的原野风情。
看上去,已经很美了。上苍却意犹未尽,笔触轻顿,在视野开阔的高地之上,又添加了一座敖包。
敖包,是蒙语的音译,也称作"脑包"、"鄂博",意思为"堆子",是由石头、沙土或树枝层层叠垒而成的。
蒙古人的先祖,曾虔诚信奉着一种古老的宗教——萨满教。它源于蒙昧的原始社会后期,与当时低下的生产力与丰富的想象力相适应,充满着神秘而质朴的气息。
萨满教认为"万物有灵",自然界中的山川风雷草木禽兽,都有自己的"神明",都有非凡的"法力",它们性情高傲,是不容人类肆意冒犯的;萨满教还认为"灵魂不灭",祖辈的躯体虽已消亡,但灵魂却游荡在凡间,与子孙们世代相伴,冥冥中操控着家族乃至整个部落的兴衰命运;萨满教更把"长生天"(蒙语称为"孟和腾格里")供奉为最高神明,认为它具有主宰世间万物的神秘力量,是众神之上的神,给予着无限的崇拜与敬仰。
然而,作为"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蒙人无法象汉人那样,为祭祀神灵而起建祠堂庙宇、供奉神灵塑像的。他们只能在游徙所至的牧场,选择一块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风水宝地,垒起一个大堆。以这个简单的建筑,安置"长生天"、安置"万物神明"、安置"祖先的灵魂",也在祭祀与祈祷之间,为自己的心灵觅到一处寄托之所。
苍茫无垠的草原上,高高垒起的敖包,也有着不同的种类与不同的用途。有专供祭祀神灵的"神敖包",有为行人指示道路的"路敖包",还有作为两个区域界限标志的"界敖包"。
清朝前期,老包头还是一片荒草萋萋的牧场,博托河(东河槽)从中蜿蜒穿过,东岸属于土默特右翼旗,西岸属于乌拉特西公旗。为了标明界限及宣示土地所有权,土默特右翼旗先在东岸筑起了一座敖包,乌拉特西公旗也随即在西岸筑起了一座敖包。两座敖包隔河相对,东岸的叫做东脑包,西岸的叫做西脑包。
土默特右翼旗的东脑包
包头二十中学(今包二中)东墙外侧——东脑包曾经矗立之地
今天,老包头(东河区)有两条主要街道就是由此而命名的——西脑包大街、东脑包大街。
对于乌拉特西公旗来说,西脑包只是一座处于偏远牧场的"界敖包",地位是远远逊于"神敖包"的。
八月的草原,水草丰美、牛羊肥壮,正是乌拉特西公旗"祭敖包"的时节。
"祭敖包"是蒙古人生活之中非常隆重的一件大事,方圆百里的牧人们从各自的驻牧地纷纷赶来,参加这场难得的全旗大聚会。男人们为自己的骏马配上最漂亮的鞍韂,女人们也把用各色珠宝镶嵌的银饰全部佩戴起来,牧人们用勒勒车载着老人和孩子,提前数天就开始出发了。
每个旗都有自己特殊的祭祀方式,乌拉特西公旗奉献给神灵的,是一头纯色的公牛。喇嘛诵经完毕,公牛立刻宰杀,几名强健的牧人动作迅速地剥下整张牛皮,然后割成皮绳,将硕大的敖包缠绕一圈。他们用这样的仪式,祈求神灵对部落、牧场及牲畜的护佑,也展现着成吉思汗子孙们的粗犷与剽悍。
乌拉特前旗的敖包(黄翔摄于2008年2月)
这样隆重的日子,当然少不了举办一场令人热血澎湃的"那达慕"。赛马、摔跤、射箭……男人们英姿勃发,纷纷要争夺那第一名的彩头。"那达慕"上的获胜者,像英雄一般受到众人的喝彩与尊敬,那一刻的荣耀,就连向来尊贵的王爷都羡慕不已。
这一年,乌拉特西公旗的王爷突然声明,将要亲自参加赛马,他朗声宣布:赛马的头奖是一头牛加五只羊,另外,凡是超过王爷的骑手都可以获得一条纯丝的白色哈达和一只羊。这项奖励,让骑手们激动不已,特别是几个初生牛犊般的青头小伙子跃跃欲试,拿头奖是困难的,但是只要能够夺得那条哈达,就足以在心仪的姑娘眼中看到赞许。
对于赛马,王爷是有自信的,那匹四蹄踏雪的乌骓马是这片草场之上性子最烈、奔跑最快的骏马,他潜心驯养了三年,从不肯轻易示人,今天,憋足了劲儿要拿冠军的。
在乌拉特西公旗,有两个男人备受尊崇:一个是王爷,除了身份高贵之外,还在骑术、吟唱与饮酒方面有着异常的禀赋,就连绥远城将军(内蒙草原的最高首领)都对他青眼有加;另一个是巴特尔,如雄狮般强健、如雄鹰般矫捷,近些年,几乎囊括了"那达慕"各类比赛的头奖。
王爷与巴特尔从小一起长大,十二岁那年结拜为"安答"(兄弟),他们一起偷喝烈酒、一起在牧场上套马、一起去山里打猎……只是,从来没有进行过一场真正的比试。这两个三十多岁的强壮男人,是草原上的双雄,一直并列着,没有高与低。
赛马场地近侧,人们摩肩接踵,都想争先目睹这两个有名的骑手,谁会第一个冲到终点。
一声号令,众马奔腾。冲在最前面的是青格勒,王爷紧随其后,巴特尔跟在第三位。急促的马蹄声,把众人的喝彩迅速抛在身后,如疾风骤雨般,滚滚向前。跑过半程,青格勒渐渐不支,落到了第三,王爷与巴特尔挥鞭催马,并驾齐驱。难分胜负的局面一直持续到距离终点一里多的地方,巴特尔的青骢马忽然不适的短嘶一声,蹄步放缓,王爷的乌骓马仍旧迅猛,径直冲过终点。
巴特尔的妻子远远地看到了赛马的结果,终于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声。
黄昏时分,热闹的"那达慕"结束了,欢聚了数天的牧人们依然不愿离散。一簇簇篝火燃起,马提琴的悠长与煮肉的香气四处弥漫,孩子们兴奋地尖叫着来回奔跑,惹得牧羊犬不时吠上两声。
在王爷的蒙古包内,七八个男人围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巴特尔,我的好兄弟,这件事情只有你能担当,得为我分忧啊。来,我们再喝一碗。"王爷端着酒,神情间有几分烦愁。
就在刚才,那森巴雅尔讲述了博托河西岸牧场的情况:越来越多的汉人涌了进来,青青草原已经开垦为农田,他们甚至垒起了房屋,建起了庙宇,完全是一副打算永久居住的架势。每年春天,大风刮起的日子,裸露在农田的泥土四处飞扬,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就连远方牧场的牛羊也不敢睁开眼睛。那片牧场的总管白音贪图汉人的垦荒租金,放任他们侵占牧场,自己的生活日富一日,手下的牧民却贫困难捱。
这一番话,让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枯燥、匮乏与封闭,是游牧生活的基调。这样的环境,使得蒙古人的思想单纯得如同白云、欲望淡泊得如同清水,安于由神灵主宰的命运,也安于王爷的统领与命令。然而,近几十年来,汉人的影响渐渐侵入了草原。农耕文明所拥有的精巧适用的器物、色香俱佳的烹饪、高大气派的宅院,甚至绿油油的田园蔬菜,都让塞外的牧民感到新鲜而好奇,也让他们开始无法安于现状。仿佛饮惯了浓酽苦涩的砖茶,乍一品尝清新馥郁的花茶,常会由迷惑而至倾慕。
乌拉特西公旗王爷对汉人历来有着深深的成见:汉人是最不可信任的,他们用甜言蜜语和毕恭毕敬,引诱着蒙古人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就像是掺了慢性毒药的美酒,能把蒙古勇士的勇猛坚韧,换成女人般的柔弱娇怯。想当年,入主中原的元朝帝国,就是这样慢慢虚弱下去的。等到时机成熟,汉人们就作起乱来,把蒙古人再次赶回草原,还一把大火烧毁了雄伟的元上都!
听完那森巴雅尔的报告,王爷愤然起身,激昂说道:"当今朝廷看得起我们蒙古人,把牧场赏还我们,还愿与我们结为盟友,共同提防那人数众多的汉人。就是因为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能征善战,可以为满洲人助战疆场。如果我们再被汉人诱惑,贪图安逸享乐,失去了蒙古人的勇敢,不但满洲人要抛弃我们,汉人也将奴役我们。"
王爷缓缓走到巴特尔的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巴特尔,我的好兄弟,我们不能再任由那些汉人放肆下去了,要让他们懂得遵守规矩。现在,我任命你为东部大总管,迁到昆都仑河一带驻牧,替回白音,一定要盯紧那些汉人,把他们隔离在昆都仑河以东。"
王爷并没有让巴特尔将汉人驱逐出境,因为,他还需要汉人们奉献的租金、粮食及新奇的物品。然而,他并不完全明白,封闭的大门一旦打开,就再也难以将它关死了。
初秋,巴特尔将蒙古包迁到了昆都仑河西岸,并把目光关注着西脑包一带。
凭心而论,巴特尔并不苛刻,他同情那些逃荒而来的汉人,收取的租金完全比照土默特右翼旗的标准,特别贫困的人还可以少交或免交;巴特尔也不贪财,对于收来的租金,他没有像白音那样暗中截留,而是全部交到王爷府上,他知道,这几年,王爷的手头也很拮据的。在他的身上,承继着蒙古人的真性情——正直、淳朴、豪爽、律己。
然而,汉人们对他却很有些不满。巴特尔把出租地划定在西脑包一带,不许汉人再向西拓垦,并且禁止在博托河西岸建筑房屋,力图阻止汉人村落的形成。
相比之下,土默特右翼旗的蒙古人要大方得多,牧场可以随意租垦,房屋也可以随意起建,在博托河东岸,已经出现了一个叫作"留宝窑子"的村庄,阡陌纵横、鸡犬相闻,俨然一副内地的田园风情。
两年的时光,对巴特尔来说却很漫长。他与这些汉人坦诚相待,并得到了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拓垦界限绝不越过城塔汗沟(二道沙河,位于西脑包西侧1.5公里)。可是,总会有人阳奉阴违,一片片新垦的土地不断出现在城塔汗沟以西,汉人们还为它们起了新的地名——万水泉、麻池、燕家梁……最西的那块耕地,已经抵近了昆都仑河!
东脑包、西脑包及昆都仑河的位置示意图
数次劝说、警告,终归无效,垦荒的汉人依旧我行我素。巴特尔被激怒了,率领马群一阵狂奔,踏平了城塔汗沟以西的耕地,并把汉人强行驱离这片土地。
汉人们哭天喊地,却又束手无策:想要告状,朝廷本有明令高悬,是禁止汉人前往蒙地垦荒的;想要抗争,巴特尔及手下的蒙古牧民个个勇猛强悍,让他们缩了手脚。
不过,汉人毕竟充满了智慧,靠拳头硬拼不行,就用计谋取胜。当然,在蒙地拓垦本来就是违法的事情,汉人是不宜直接出头露面的,那就请忠实盟友——土默特右翼旗的蒙古人登台上场吧。
很快,绥远城将军的大堂公案,呈上了一份土默特右翼旗的诉状,申告乌拉特西公旗恃强侵占牧场。状纸写道:本旗与乌拉特西公旗历来以昆都仑河为界,为标明界限,本旗特在昆都仑河东岸建造西脑包一座。近年来,乌拉特西公旗不断东侵,恃强占据西脑包,并将牧场推进到博托河西岸。恳请绥远城将军明查,将乌拉特西公旗的牧民逐回昆都仑河西岸,归还本旗固有牧场。
蒙古草原,素来地广人稀,各旗的土地意识淡泊。旗与旗之间的界限,并不像汉人那样四至分明,还要有一张白纸黑字的文书。他们只是依着地势,口头约定一条划分线,便一代又一代地信守下去,绝没有侵占蚕食相邻牧场的念头。
因此,这样的牧场界限纠纷倒是十分罕见的。
绥远城将军与乌拉特西公旗王爷有过数次接触,印象之中,并不是巧取豪夺之人,于是发问:"我也曾途经博托河一带,看到附近有两座敖包,听当地牧民所讲,这是两座'界敖包',东边的属于土默特右翼旗,西边的属于乌拉特西公旗。如今,你怎么说西脑包也属于你们旗所有?"
土默特右翼旗的蒙人稍微一怔,叩头答道:"回禀大人,那些牧民本属乌拉特西公旗,故此信口雌黄。博托河两岸的敖包都是本旗所建,东脑包是'神敖包',西脑包是'界敖包'。现在,乌拉特西公旗强占了西脑包,且不断欺凌本旗,望大人为民作主啊!"
绥远城将军微微一笑,问道:"你说西脑包属于土默特右翼旗,那么,可有什么证据吗?"
"这个……",告状人的头上沁出了汗珠,嗫嚅着:"小人,小人本旗的牧民都可作证的,嗯……,另外,附近的汉人也可以作证的……。"
绥远城将军厉声打断,喝道:"大胆狗才,你旗本是告状之人,难道还能再由本旗牧民充当证人吗?至于汉人,分明是你贪图钱财,不顾朝廷法令,容留拓垦。他们是与你狼狈为奸的流民,哪里有得资格作证?来人,将他重责十杖,轰出大堂!"
一瘸一拐的告状人返回了博托河东岸的蒙古包,不久,消息传到了巴特尔的耳中。他把这件事情在心中掂量了一下,感到非同小可,急忙赶到乌拉特西公旗王府的驻牧地,做了一番详细报告。
对于土默特右翼旗的恶人告状,王爷愤恨不已,连声嚷道:"蒙古人哪里有这么多阴险的心机,分明是那帮汉人在背后挑唆。巴特尔,还要辛苦你奔波一趟,向绥远城将军递上申诉书,要求派人前来,打开西脑包,验证信物,从此断绝那些奸贼的觊觎之心。"
原来,蒙古人垒建敖包,都要举行一场隆重的仪式。当喇嘛诵经之后,众人回避,由王爷等重要人物亲手放入信物,然后才堆垒成形。这件信物,每座敖包各不相同,而且知晓的人很少。
第二天清晨,巴特尔前来辞行,准备上路。王爷忽然拉住了他,低声说道:"巴特尔,不必去绥远城将军那里了,恐怕那些奸人会咬定我与绥远城将军相识,蒙受包庇。索性,我们把官司打到京城的理藩院,讨回一道朝廷的文书,确定我们与土默特右翼旗的界限。哼,等到官司打赢,我们要把汉人统统赶过博托河,一个不留!"
理藩院,是清朝特别设立的专门管理蒙古、西藏、新疆等少数民族地区事务的中央机构。把官司打到那里,就相当于由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来受理了。
接到理藩院的传票,土默特右翼旗的蒙人慌作一团,眼看着这场官司是必输无疑的,如果再追究一个"诬告"的罪名,那就更加难以承受了。事情危急,便又约了那几位头脑机敏的汉人前来计议。密谈,从午后持续到黄昏,最后议定让一名汉人扮成土默特右翼旗赴京代表的随从,见机行事。
在理藩院的厅堂上,土默特右翼旗的代表听说要打开敖包,验证信物,顿时慌了神。然而,事已至此,无法回避,只得执笔写下了东脑包中的信物——白色大石与藏文经卷。巴特尔则信心满满,准确地写下了西脑包中的信物——白马尸骨与蒙文经卷。随后,这两张纸被仔细地装入袋内,即刻当堂封漆盖印。
理藩院宣布,次日就将派遣官员,相随两个旗的代表队伍,返回内蒙草原,会同绥远城将军衙署的官吏,打开敖包,当场验证。
返程途中,土默特右翼旗的蒙人格外殷勤,好吃好喝尽情款待理藩院官员与乌拉特西公旗的代表们。在土默特右翼旗的代表中,有一名叫做伊勒德的大力士,与巴特尔谈得甚是投机。一路之上,两人数次切磋摔跤与射箭,引得其他人也跃跃欲试。终于,在伊勒德的建议下,众人特意停留一天,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那达慕"。欢笑与畅饮,迷惑了巴特尔,他丝毫没有留意到,还未离开京城之际,土默特右翼旗的代表中就已少了一个人和两匹马。
开验敖包的消息,提前三天传回了土默特右翼旗。
一个深夜,博托河两岸蹿出了两群人影,分别下手拆启西脑包与东脑包。西脑包中的白马尸骨与蒙文经卷被取出销毁,然后装入了从东脑包移来的白色大石与藏文经卷。一夜忙碌,天亮之时,两座敖包已被精心复原,从外观上,很难察觉曾经被人动过了手脚。
终于,验证的日子到了。
当白色大石与藏文经卷呈现在众人面前,乌拉特西公旗的王爷与巴特尔惊得目瞪口呆,土默特右翼旗的蒙人趁机主张,要把昆都仑河以东的牧场划归自己所有。
正在纷乱之际,忽听一声怒吼,只见巴特尔红着一双眼睛,腾腾腾地走到白色大石跟前,弯腰发力,竟硬生生地将三百余斤的石头举过头顶,喀喇一声,砸向敖包。接着,他快步走到伊勒德面前,怒目而视:"你枉做了蒙古汉子,耍弄这样的诡计!你们等着,我巴特尔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事的土默特右翼旗蒙人和围观的汉人,心头都是凛然一颤,他们明白,惹下了这条怒汉,今后的日子必定无法安生……
伊勒德退后几步,垂头走向一位蒙人,轻声说道:"安答,不要把他们逼得太急了,我们让一步吧,就把界限划定在西脑包吧。"
那人的喉咙干咽了一下,向理藩院及绥远城将军衙署的官员施礼,沉声启禀:"古语讲,一位好邻居胜过千两金。今天,我们赢了官司,却要得罪邻居,实在让我很难过。诸位长官,我决定放弃昆都仑河至西脑包之间的牧场,用土地消除邻居的怒气,希望大家能在这片草原上和睦相处。"
暗暗观察众人的神色,理藩院及绥远城将军衙署的官员也猜到了几分实情,"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们顺势劝抚双方,就以西脑包为标志,正式划定乌拉特西公旗与土默特右翼旗的界线。
此情此景,乌拉特西公旗王爷也知道不能太过执拗,场面搞得太僵,大家都下不了台的,只得点头同意。
以后的日子,两个旗结下了怨恨,却也没有爆发什么冲突。
曾有一段时期,盛怒之下的乌拉特西公旗王爷把境内的汉人全部赶了出去。然而,仅仅过了一年多,日益困窘的经济状况,迫使王爷授意巴特尔,再次出租昆都仑河以东的土地,换取租金、粮食与新奇的物品。
物质当道的社会,游牧文明必会受到农耕文明的诱惑与收买,原野牧场日渐缩小,耕作农田日益扩张,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
乾隆六十年(1795年),在西脑包近侧,建起了一座汉式风格的大照壁。青石为基,墙壁由青砖垒砌,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琉璃碧瓦。
据史料记载,西脑包大照壁为南北走向,长十二米、宽一米五、高六米,在当时的老包头算是一座标志性的建筑了。
如今,这座曾经高耸的建筑,已被四周凌乱破旧的民房所遮掩,只留有靠上靠北的大约四分之一的墙壁,勉强得见天日。
西脑包大照壁西侧(黄翔摄于2008年3月)
西脑包大照壁东侧(黄翔摄于2015年2月)
西脑包大照壁东侧(黄翔摄于2019年2月)
史料还记载着,大照壁之上镶有三个神龛,迎东的两个神龛,供奉的是"北观音"和"南孤魂",迎西的一个神龛,供奉的是手持降魔杵的"韦陀神"。大照壁东面,是土默特右翼旗的领地,由慈悲为怀的"北观音"和"南孤魂"在此照应;大照壁西面,是乌拉特西公旗的领地,由降魔护法的"韦陀"在此镇压。
西脑包大照壁(黄翔摄于2021年4月)
西脑包大照壁的神龛(黄翔摄于2021年4月)
那么,猜猜看,这座西脑包大照壁,是由哪个旗修建的?
此后,土默特右翼旗大力招募汉人在西脑包附近垦荒、经商,更比以前热闹许多。
于是,留下一句民颜:先有脑包,后有包头。
大照壁下,粗犷悠长的牧歌消逝了,喧嚣势利的叫卖,一声高过一声。
——老包头开始走向兴盛。
黄翔(阴山小虫)写于:202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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