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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暴雨。
洪流裹挟着碎石，在沟谷中汹涌翻滚。水愈聚愈多，势愈积愈猛，两侧河床的束缚，终于惹恼了它们的性子，一路之上奋力嘶吼着碰撞着冲刷着，要给河床留下几处狠狠的伤痕。一截枯木也被卷入了这场狂野的行军，跌跌撞撞地冲过峡谷，浮浮沉沉地涌出山口，直到洪水的势力消退，把它搁浅在乱石滩上。
一位清瘦的和尚缓步走来，拾起这截枯木，有些吃力地拖向小丘上的茅屋。放好枯木，喘一口气，他回头望向洪水后的一派狼藉，心底发声喟叹，前些日子刚刚修整的那段路，怕是塌毁了不少。
和尚法号续洲，清朝咸丰年间，从五台山出发，西行云游。当他行至老包头附近时，恰遇昆都仑河暴发山洪，道路被毁，遍地泥泞，过往行客莫不叫苦。
昆都仑河，像造物主手中一把弯弯曲曲的锯刀，将阴山山脉拦腰截断，东侧是大青山，西侧是乌拉山。从这里行进，沿着河谷北上，可抵蒙古高原，是旅蒙商的重要通道；顺着山脚西去，可达后套地区，直至宁夏、甘肃。然而，这片荒凉的旷野上，自古没有官道，只有几行散乱的车辙，蜿蜒地漫向远方。
出家人常怀济世之心，看到此地崎岖难行，续洲和尚留了下来，在沟口附近搭起一座茅屋，开始修整道路。
一个人的修路，漫长、孤寂，更有艰辛。
山前的路，还算好修，铲高垫低，再把荆棘清除，来来往往的脚步自然会循着走来，人踩骆驼踏，荒原中的小径，渐渐地就会变成大路。每当披着斜阳归家，续洲喜欢回头多看几眼，那条路径正被晚霞辉映得光彩熠熠，仿佛梵音凫凫的极乐大道。
而在山谷中筑路，简直是一场长长的劫难。为了避开洪水，要把路修到高处。先是费力地挪动一块块巨石，摆出路的雏形，接着再捡拾小石头，填满巨石之间的空隙，最后还要铺上一层泥土。一天的劳累，也只能延伸两三米。那双捧惯了经卷的手，被磨的挤的磕的，满是血泡与瘀肿。
出家人的心性，或许确是异于常人的，修路的艰辛仿佛化作修行的悦心，续洲和尚立下誓愿：要把路从昆都仑河谷的前口子修到后口子。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修补不辍。铁锨磨秃了几十把，茅屋也被狂风吹散过四五次，道路一尺又一尺地从前山延向后山。
续洲修路时，放置一个小筐于道旁，过往行人常会投入几枚铜钱或一块干粮。这些微薄的施舍只能勉强维持衣食，修路所用的铁锨、锄头和箩筐，还是要到老包头募化的。包头街上，有一位善士王纯德，是由山西保德州河曲县迁来的。他虽然笃信道教，但与续洲和尚也很能谈得来，常会做些布施。
每年，乌拉特西公旗的王爷都要数次路过续洲和尚的茅屋，前往老包头或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办理事务。那条不断延长的道路，也让王爷和他的随从们受惠多多。
一个夏日，王爷等人行至昆都仑河附近，一场暴雨突来，只得赶往续洲和尚的茅屋躲避。彼时，续洲和尚修路未归。王爷瞥见门外那堆破锹烂镐，又注意到矮桌上那串油亮光洁的念珠，心底好像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
王爷的两个弟弟也出家当了喇嘛，偶有闲暇，他会去看望他们，顺便在酥油灯下谈谈佛法。藏传佛教总是迫不及待地要拯救信徒的灵魂，而汉传佛教似乎多了几分济世行善的尘事牵挂。这个续洲，为了方便世人，少读了许多经卷，却又好像让人无从指摘，隐约还有一种别样的引力。
雨歇了，王爷并没有急着赶路，他让随从们加固茅屋、捡拾木柴，一直等到续洲踏着夜色归来。那天晚上，围着篝火，喝着砖茶，王爷与续洲促膝长谈了许久。第二天，王爷站在茅屋前，挥着马鞭一划，把前口子附近的一块土地，施舍给了续洲，要帮他完成修路的誓愿。
这块土地，续洲租给了走西口的流民，约定了很微薄的租金，但有一个条件，在农闲时要帮着修补道路。
秋后的租金和帮手，加快了修路的进度，也让续洲多了一个念头，他想在那处屡被洪水侵袭的山湾，修建一座坚固的桥。以现有的能力来看，这确实是一个太过奢侈的想法，但是续洲坚持着，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果然，当他和王纯德闲谈起这个念头时，老善士轻轻颔首，问道："建那样一座桥，需要多少工、多少料，大概花费多少银两呢？"续洲窘住了，他一心修桥，却也知道那是一件遥远的事情，因此并没有真正估算过费用。善士展颜一笑，又说："我认识一位筑桥师傅，可以请他前往踏勘一番。工钱、料钱，我独自承担，不过，我有个要求。"话到这里，王纯德停顿一下，看着续洲和尚。"唔，是什么要求呢？"续洲且喜且疑。"这座桥，可否叫作'乾坤桥'呢？"乾坤，源于八卦，那可是道家的标志呀！续洲豁然一笑："工钱、料钱，皆是善士所出，桥的名称，自然也该由善士所定。此桥筑成，来往行人不必再涉泥泞，定会感激善士大德的。"
第二年夏初，洪水泛滥之前，乾坤桥筑起在山湾里，住户及行人莫不感激续洲和尚与王纯德善士，竟将此处叫作了"和尚湾"。至今，这个地名仍在延用。
一晃数年，修路之事渐近尾声。续洲和尚却已无意西行，他与这里结下了缘分，想在老包头筑庙弘法。筑庙，自然要比建桥花费更巨，穷和尚续洲却仍是信念满满。
一日，王纯德善士让人捎话，请续洲前往老包头一叙。
此时，王纯德已是风烛残年，寒暄之后，他执着续洲的手，说道："我一辈子好道向善，蒙受福荫不少。前些日子，看到枯叶归根，忽然触发了老年将至的感慨，可能是去日无多了。在梁上，我有一块四亩多的土地，想将它施舍于你，助你完成建庙的心愿。不过，我又有一个请求，却是不好启齿。"善士浑浊的目光注视着续洲。续洲蔼然一笑："你我相交相知数年，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善士稍顿之后，缓缓道出："我是想，能否在这块地上，在你的禅院里，为吕祖建一座小殿呢？我也知道，佛道殊途，这个请求，怕是要让你为难了。"续洲闻言，略作踌躇，随后执紧王纯德的手，朗声答道："这有何难。等我到此筑起茅屋，必当尽力修持募化，但有资财，就先修起这座吕祖殿。"
出家人不打诳语，况且以续洲的心性，是言出必行的。然而，续洲属于禅宗临济一派，在佛家寺院里，供奉道家吕祖，恐怕是要遭人非议的。续洲持意于此，一是不忍拂了王纯德善士的夙愿，二是吕洞宾与佛家自有一段缘分。据说，吕洞宾得道之后，曾拜于黄龙禅师门下，并作一谒：弃却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恋汞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真耶假耶，众说纷纭，但早已流传为一段佛门公案。
未待多久，王纯德善士拿出了半生积蓄，又得儒善、巨川等人相助，在续洲和尚的主持之下，开始修筑庙宇。
王纯德善士所施之地，与一座小庙紧临，施工多有不便。这座土洞式的小庙，建于咸丰三年（1853年），供奉着一尊土地老爷。为使庙宇修建顺畅进行，续洲和尚寻到小庙的庙主协商。或许，心发善愿，必有所报。小庙的庙主慨然让出庙址， 孚佑帝君（吕洞宾尊号） 的领地得以扩展。
吕祖殿，始建于咸丰十一年（1861年），筑成于同治元年（1862年）。当时，它是这座寺庙里唯一的殿堂，续洲为寺庙定名"妙法禅寺"，取"佛法无边，妙化无穷"之意。
在老包头人心中，妙法禅寺只是一个雅称，一百多年来，人们更习惯把它称为"吕祖庙"。每当提起"妙法禅寺"时，反倒常常令老包头人短暂的一怔，然后才能醒悟过来。
同治十二年（1873年），驻守老包头的大同镇总兵马升背部生疮，久治不愈。一日，他强忍病痛，乘着轿子，前往吕祖庙求签问药。此时，妙法禅寺已由续洲的弟子本立和尚接掌，得到通报，急忙出迎。说来可怜，当时整个寺庙只有吕祖殿尚可称道，另外就是一间土屋，充当着本立和尚的住宿及会客之所，甚是清寒。好在马升早已习惯了戎马生涯的艰苦，对此并不如何介意。一番察颜问讯之后，本立和尚有了主意。
原来，当年续洲和尚在昆都仑河谷修路之时，常遇磕碰，淤伤处处。每值盛夏或严冬，积成脓疮，痛彻难当。有一位蒙古猎人，常来茅屋借宿，不忍续洲受此磨难，就把一个秘方传授给他。试用之下，果有奇效，而续洲和尚也将秘方传给了弟子本立，以备解脱世人的病痛。如今，马升总兵前来祈祷，莫非是续洲和尚种下福荫，安排给禅寺一个香火转旺的机缘？
关于续洲和尚的去向，一直是萦绕我心中的谜题。圆寂了，还是云游他处了？翻阅了许多资料，却没有捞着一点儿讯息。不管如何，他创下了妙法禅寺的基业，而且选定了一位能干的弟子。据说，本立和尚曾有传记留下，但我没有查到，只知道他很会把握机缘……
第二天一早，本立和尚便赶往兵营，求见马升总兵大人。禀告昨夜吕祖托梦，在香炉中降下一副仙药，叮嘱内服外洗，七日内定有奇效。马升将信将疑，此刻正当疮痛难捱，姑且拿来试试。
十天之后，一队人马簇拥而来，原来是马升总兵已经病愈，特意前来上香还愿。
不久，吕祖殿前，斧凿叮当，建起了一座气势非凡的山门，居高临下，俯看半个老包头。山门与吕祖庙之间，形成了一处院落，南北两厢又盖了数间起居与会客的宽敞房屋。妙法禅寺，有了一番新的气象。
在马大人的宣扬之下，妙法禅寺的香火，日盛一日。不过数年，四方信众所敬奉的钱财和施舍的土地，早让本立和尚脱离了当年的困窘，禅院扩展了三倍，僧人也增到了四位，他俨然是一位德行高深的住持了。
马升之后的几任官员，也是妙法禅寺的热心施主。光绪年间，驻防包头的大同镇总兵张树屏及总理营务处林成兴，会同当地富商，再次扩建妙法禅寺。
光绪十年（1884年），觉体和尚住持，在吕祖殿的后面，修建了弥勒殿，因为此殿墙壁为石头所筑，俗称石头殿。继而又在弥勒殿后，修建了三佛洞，供奉释迦牟尼佛、药师琉璃光佛与阿弥陀佛。此外，还建起了一座气派的戏台，每逢庙会，戏班的鼓点与寺庙的木鱼相和相应，别有一番意趣。
至此，坐西朝东的妙法禅寺，中轴线上依次建有：山门、吕祖殿、弥勒殿和三佛洞，还有一座气派的戏台，已经初具大庙的格局与规模。
妙法禅寺的住持不但善读经卷，而且擅长交际，与包头城内的官府与富商往来甚密。
马升所题的"妙法禅寺"四字，用青砖雕刻，涂饰金粉，镶嵌于山门额上。林成兴所题的"调御丈夫"（释迦牟尼佛号之一），笔力十分遒劲，做成石匾，悬挂于三佛洞（即大雄宝殿）。
官府要员的题字，常被出家人视若珍宝，高高悬起的。这样，不仅展示了这些大人物对此地的敬重，也暗示着这座庙宇的庄严与灵验。那有名的杭州灵隐寺天王殿上，就端端正正地挂着康熙皇帝的御笔题字。
和尚，大多想做到方丈；寺庙，也大多想成为名刹。官府敬重之外，名流的颂扬也很重要的，那丹阳的金山寺，正是由于苏公坡与佛印禅师的诗文唱和，至今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妙法禅寺的吕祖殿内，也郑重展示着一副总兵张树屏的题联：草地苦寒硗，几时跨鹤重游，好点金丹活鸿雁；柳营依古刹，自顾屠龙有愿，敢求宝剑伏鲸鲵。武将出身的张总兵，写出的对联也颇有肃杀之气势。不知，妙法禅寺的主持是否像佛印那般作联应答，于禅趣中寓着慈悲教化。或者，只是颔首微笑，将它装裱起来，高高悬挂。
历经修缮，清朝末期，妙法禅寺已是声名远播。
民国时期，隆远和尚、能直和尚先后住持，妙法禅寺规模日盛，又将三佛洞扩建为大雄宝殿，并在其两侧加筑了南方丈室和北方丈室。
至此，妙法禅寺拥有了五进院落：山门至吕祖殿为一进，吕祖殿至弥勒殿为二进，弥勒殿到大雄宝殿三进，大雄宝殿南北两侧又各有一进小院。
山门之前，蹲踞石狮两尊，立有石雕旗杆一对，营造出一派堂皇气势。山门面阔9.6米，建有六角形的重檐挑角小楼。跨入山门，进入第一进院落，迎面是单檐歇山顶的吕祖殿，门前建有抱厦，面阔与进深均为10米，又有钟楼与鼓楼分列院内的南北两侧。走过吕祖殿，便跨入了第二进院落，可见硬山顶的弥勒殿，石头筑墙、青砖券顶、无梁无柱，不用寸木，为包头寺庙所罕见。弥勒殿面阔15米，进深7米，院落的南北两侧盖有库房、客堂和僧舍。从弥勒殿向后，就到了第三进院落，眼前便是主要建筑——硬山顶的大雄宝殿，门前立有柱檐，面阔75米，进深10米。这处院落最为开阔，两侧配殿分别是观音殿、功德堂、地藏殿和祖师（达摩）堂。大雄宝殿的左右两侧，又各建有一个小院，院内是砖券的三室窑洞。
鼎盛时期，妙法禅寺占地近六十亩，共有53间房屋。各处殿堂，壁画精美、砖雕别致、又悬有多块书法各异的匾额。整个庙宇，香烟凫凫、梵音缭绕、木鱼声声、佛乐悠扬，已然跻身为塞北名刹。当时，包头周边有八座寺庙的住持，是由妙法禅寺派出的，声势之隆，可见一斑。
1926年，在妙法禅寺的空院上，成立了吕祖庙小学，这是包头较早成立的学校之一。此时，大雄宝殿、吕祖殿与小学校共处一地，仿佛有了释、道、儒三教合一的风范。
在中国的集镇之上，凡是有庙的地方，常会形成庙会。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善男信女们纷纷前来上香祈福，而四乡八村的人们也都带着农副产品赶来贸易，熙熙攘攘，煞是热闹。每年四月初八，是释迦牟尼的诞辰之日，妙法禅寺山门对面的戏台上要连唱三天大戏，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比过年时节还要红火三分。
城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却更喜欢四月十四，这天是吕洞宾的诞辰之日，依照常例，平康里、丁香巷等处的妓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结伴到吕祖殿内上香敬献。此种风俗，据说是从吕洞宾三戏白牡丹而来的。那些浮浪子弟们，品头论足，打情骂俏，借机挨挨擦擦，揩些油水。
然而，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终于爆发，庙会被禁止，佛像被砸毁、佛殿被拆除，偌大的妙法禅寺，单留吕祖殿萧瑟在寒风里。
妙法禅寺，最初只有一座吕祖殿，最后还是只剩下一座吕祖殿。
1991年，演培法师从西安来到包头，成为妙法禅寺的住持。
第二年，吕祖殿的近侧，巨木堆积，斧凿之声再次响起。
新建的妙法禅寺基本遵循原先的格局，中轴线上依次排列：山门、天王殿、吕祖殿和大雄宝殿，构成三进院落，院落南北两侧又有多座配殿：城隍殿、玉皇殿、钟楼、鼓楼、观音殿、文殊殿、伽蓝殿、祖师殿、地藏殿及会客堂。在中轴线建筑的南北两侧，还各有一处院落，北院建有五百罗汉堂和斋堂，南院则有念佛堂。整个建筑占地120亩，殿堂房屋远超当年的53间，已是内蒙地区最大的汉传佛教寺院。此时的大雄宝殿也不再是当年的硬山顶，而是建起了气势堂皇的重檐歇山顶，殿内面积也扩展了数倍，与全国各地的佛教名刹相比，毫不逊色。
可惜，佛法虽然精妙，佛殿却也常遭福祸相扰。
2008年5月28日，大风袭城，一缕火光起于佛殿。顷刻之间，火借风势，迅疾蔓延。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五个多小时，大雄宝殿、藏经楼、观音阁、念佛殿及即将完工的千佛殿等七座殿堂，付之一炬。据说，仅是即将完工的千佛殿，就已经投入修造费用数百万元，妙法禅寺的损失，甚为惨重。
熊熊火光，映红了吕祖殿，却没有伤及它的一丝一毫。屡经劫难，安然无恙，莫非真有神佑？
大火熄灭之后的第三个月，妙法禅寺的重修工程就已兴起。大雄宝殿、观音殿、念佛殿等再次平地而起，规模与气势，倒比大火之前，又增了许多。
如今，吕祖庙已是内蒙古自治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和国家AAA级景区，却并没有开设什么售票窗口，山门大开，迎纳着四方的信徒和游客。
每逢庙会，依然是香火旺盛、人山人海。妙法禅寺周围，现在仍是梁上的平民区，更有不少生计艰难的贫民，借着庙会之际，摆个小摊，卖些香火及日用杂货，以补贴家用。
听说，重要时节，要到妙法禅寺烧那第一柱香，总须敬献万元以上。乐此不疲的，有富商，也有政府官员。外面，那些围观的平民与贫民，有羡慕，也有嫉恨。
佛门之外，人心之上，何时能有一个清净……
来源：黄翔的视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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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4 11:22: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