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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老包头:福徵寺(包头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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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30 12:42: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内蒙古

每当提起喇嘛及藏传佛教,人们总会想到中国西南部的"大藏区"。

而对于北方的蒙古草原,外地人常向往着蓝天、碧草、羊群、蒙古包和成吉思汗,却很少知晓这里也曾有过众多的喇嘛庙。

明清之际,蒙古部落传统的萨满教已经式微。从远方而来的喇嘛们,在蒙古王公的恭敬礼拜之下,将印着藏文的经幡,挂在了敖包的最高处。

草原之上,最富丽堂皇的建筑就是喇嘛庙,就连尊贵的蒙古王爷也在蒙古包里起居,每逢风摇雨撼的暴戾天气,不免有些羡慕那些安堵的喇嘛。

据说,清朝时期,蒙古家庭只能容留长子结婚繁衍、继承家业,其他儿子都得出家,伴着喇嘛庙内的酥油灯,终生诵读经卷……

福徵寺,是老包头城内的一座小型藏传佛教寺庙(喇嘛庙),虽说不上雄伟,也颇有几分庄严。

每年的春秋两季,福徵寺各要举办一场嘛呢法会,尤其是秋季那场,更是隆重而热闹。

当阳光洒满院落的时候,享用过主人备下的奶茶与炒米,二十余名身着藏传佛教服饰的喇嘛,鱼贯而入庙内大殿。随即,法号悠长地响起,钟鼓齐鸣之间,抑扬顿挫的诵经声回荡在福徵寺的内外。

前来观礼的人群熙熙攘攘,不仅有从四方赶来的蒙人,更有城里城外那些喜欢凑热闹看稀罕的汉人,直把福徵寺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福徵寺的住持(当家喇嘛)热情地邀请众人入内随喜。当然,若肯做些布施的话,就更受欢迎了,可以很有面子的步入客堂之中,等待那一顿风味独特的蒙餐——乌查(羊背子)和呼连儿(羊油大米粥)。

进入大院,最引人注目的,要算那两根玛尼杆了,两杆之间的绳索悬挂着五颜六色的"禄马风旗",迎着秋风,飒飒招展。经旗之下,排列着两座"煨桑" 炉,香柏已经点燃,那股自然清新的味道,随着袅袅青烟,弥漫在整个召梁。

1983年重建的天王殿(黄翔摄于2007年5月)

福徵寺的天王殿(兼作山门,也是过厅)(黄翔摄于2013年10月)

然后,便跨入了过厅(山门)。

过厅并不宽大,却塑着四座颇为壮观的天王,手持法器,横眉竖目,凭着凛凛威风在教化世人行善积德。

在四大天王的怒目之下,俗心化作了虔心,揣着崇敬之情,正式步入召庙内院。眼前,是一座藏式风格的喇嘛庙,平顶、白墙与窄窗,朴实而浑厚。

福徵寺的大殿(黄翔摄于2015年2月)

人们簇拥在大殿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诵经的喇嘛、古怪的法器,还有四壁悬挂着的花花绿绿的"唐卡"。这情景,与吕祖庙、财神庙的汉式庙会,是迥然不同的,看完回去,又添了许多的谈资。

大殿的底层是空阔的经堂,两排粗大的木柱支撑着楼上的木质地板,或许是因此年代久远的缘故,满是沉郁的暗光与尘霉的气味。经堂之上,铺列着两行低矮的坐床,每当嘛呢法会及特殊的庆典日子,才会坐满盘膝的喇嘛,微微晃动身形,诵读着经卷或奏响着法器。

只有尊贵的客人,才会被请上大殿的二楼参观。沿着窄、陡且光线暗淡的木梯攀上去,眼前忽然一亮,南侧竟是满面的门窗,外面还有一道带有护栏的走廊。伏在栏上观望,脚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远处是鳞次栉比的屋脊,聆听着经堂里的梵音声声,凝视着煨桑炉的青烟徐徐,总会有那么一瞬,浑然失神。蓦然回首,却正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塑像,于是,忙不迭地下跪礼拜。这是二楼的前堂,转到佛祖塑像的背后,还有一处后堂,供奉着藏传佛教的雕像与唐卡,或庄严或慈祥或恚怒,神态各异。

这座福徵寺,宗教上或行政上的地位并不高,只是土默特右翼旗巴氏家族的家庙。而巴氏家族,正是老包头的原住民,当他们吆喝着羊群,游牧在这片土地之时,汉人与回回还没有半点儿踪影。

我在"走过老包头"系列文章中,曾用《西口雄风》讲述了老包头汉人的源流,又曾用《清真大寺》讲述了老包头回民的源流,现在要用这一篇文章来讲述老包头蒙古人的源流。

对于一个喜欢游牧的民族,想要讲清它的源流,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顺着根脉摸索过去,又要牵出阿勒坦汗与三娘子。

我曾写过"历史的足迹"系列文章,从六千多年前的阿善人讲起,以阿勒坦汗与三娘子的传奇事迹为结尾。现在续写下来,正凑成一部有来龙有去脉的"包头闲史"了。

明朝后期,这片土地由"丰州滩"改称为"土默川",迎来了蒙古史上浓墨重彩的中兴盛世。至今,威名远震的阿勒坦汗和英姿飒爽的三娘子,仍是草原上津津乐道的人物。

阿勒坦汗与三娘子的雕像(美岱召内)(黄翔摄于2007年8月)

万历十年(1582年),蒙古骄子阿勒坦汗逝世,犹如狼群失去了优秀的领袖,土默特部很快就陷入权位的纷争之中。

次年,阿勒坦汗的长子辛爱黄台吉,迎娶了父亲的"爱妃"、也就是自己的继母——三娘子。

这样的举动,在中原汉人的眼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乱伦"。然而,这种"娶后母,纳寡嫂"的收继婚制,曾经是游牧民族长期保持的风俗。在自然条件恶劣的茫茫草原,一个独身女人(特别是带着幼小孩子的独身女人)是很难生存下去的,收继婚的风俗,可以使家族的生命得以更好的延续,也让家族的财产不会旁落到外人手中。

古老风俗之下,再尊贵的身份也只能屈从,就是那位远嫁匈奴的南国佳人王昭君,在丈夫死后,也是再嫁于继子的。

而三娘子手握土默特部的兵符、王印,又与明朝政府保持着密切联系,只有娶了她,辛爱黄台吉才能顺利地继承"顺义王"的爵位。

这个由汉人朝廷赐予的"顺义王"爵位,意味着每年可以获得明朝皇帝的大量封赏,那些来自中原、甚至是来自江南的珍奇之物,不仅被用来炫耀,也被用来佐证执掌王权者的正统。

三娘子迫不得已再嫁,辛爱黄台吉如愿以偿继承王位。然而,两人同床异梦,土默特草原的祥和氛围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终于,贪杯的辛爱黄台吉离世了,这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裔,传位到扯力克。

此时,三娘子已过中年,有权有势的她本可不必再嫁。然而,又是那个"顺义王"的头衔在作祟,只得半羞半愧三嫁于年轻气盛的扯力克。

这场"祖孙结合"的政治婚姻,种下了土默特部削弱与分化的祸根。

三娘子一心想帮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他失礼、孙子素囊台吉扩充势力,密谋篡夺王位。扯力克也毫不示弱,双方明争暗斗,几乎刀兵相见。原本依附于土默特部的蒙古部落,见些情形,逐渐散去。

当年,阿拉坦汗在阴山脚下一声长啸,就是千里之外的青海湖畔也诚惶诚恐,如今,号令发出,就连黄河南岸的鄂尔多斯部落也只是捻须冷笑。

到了1613年,卜石兔继承"顺义王"之时,部落内部的争权夺利更是无休无止,曾经雄霸草原的土默特部已经元气大伤了。可叹,兴衰更替,不过数代而已。

不久,草原东方的蒙古察哈尔部崛起,当林丹汗的大军扬鞭而来,日薄西山的土默特部落只得俯首称臣。

逃亡到河套地区的卜石兔并不甘心失败,他拜倒在成吉思汗及阿拉坦汗的画像之下,折箭为誓,要重新夺回土默特。然而,几次试探性的反攻,都以惨败告终。已经丧失了胆气的狼,怎么会是雄狮的对手?

后金天聪二年(1628年),流离失所的卜石兔派出信使,前往东方叩拜掌权不久的皇太极。一番谦恭的言辞之后,表示愿意配合后金铁骑,从东西两面夹击林丹汗。

面对这样的建议,皇太极刚开始还是有些心动的,但转念一想,以卜石兔目前的力量,实在难以承当一个得力盟友的重任。况且,自己刚刚继承父亲努尔哈赤的王位,权力尚不稳固,暂时无暇远征。于是,皇太极提笔回信,愿与卜石兔结盟,不过,合击林丹汗的时机尚未成熟,数年之后才可挥师西进。

接到回信,卜石兔万分失落,走出大帐,面对着圆圆的草原落日,喟然长叹。此后,史书之上,再也没有他的点滴消息。

天聪六年(1632年),皇太极亲率三路大军,追击察哈尔部林丹汗。他派出联络的信使返回报告,卜石兔已无影踪,而土默特部落状如一盘散沙,根本不堪作为盟友。

林丹汗兵败如山倒,仓皇丢弃土默川的领地,渡河西奔。在他身后,卜石兔之子俄木布洪台吉,率领古禄格、杭高、托博克等头目,趁机活跃了起来,召集土默特部的余众,归降于后金军队的大旗之下。

念在土默特部主动归降,并且前有结盟之意,皇太极诏令"安堵如故"。

然而,土默特部曾经号令漠南蒙古数十年,阿勒坦汗的事迹仍在传扬,对于立足未稳的后金当权者来说,有着隐隐的威胁。

仅仅过了三年,留驻在库库和屯城(今呼和浩特)的皇太极之侄岳托,以并无实证的"俄木布暗中勾结明朝势力"为借口,发动了"废爵事件",将俄木布贬为庶人。刚刚有了一些中兴气象的土默特部,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崇德三年(1638年),大清朝廷按照八旗制度,将土默特部编为左右两翼,每翼一旗,设左右翼都统。在任命名单之上,古禄格为左翼都统、杭高为右翼都统。

据说,杭高,姓"巴拉格特",正是老包头巴氏家族的祖先。

作为八旗子弟,土默特部的男丁要承担相应的兵役与劳役,却没有什么固定的粮饷。他们的待遇,就是由政府拨给一块草场,做为游牧生息的"户口地"。按照规定:蒙民的"户口地",属于集体公有,分到各户的土地,不能自由买卖,但是可以出租。这一点,倒是与中国现在的农村土地制度,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老包头的巴氏家族,隶属于土默特右翼旗六甲,计有十五家大户,拨给"户口地"近千顷,以供休养生息。

到了清朝乾隆年间,"走西口"的汉人难民越来越多,纷纷向巴氏家族请求租垦土地。游牧的生活,远非人们所想像的那般罗曼蒂克,满是困苦与艰辛,如今可以当个坐享租金的小地主,自然是件舒心快意的事。于是,博托河(东河槽)两岸的牧场日渐萎缩,变成了阡陌纵横的田园风光。

与内地的汉人地主相比,巴氏家族的土地租金收取得相当微薄,这就使得"走西口"的难民很快便能安身立命,并且呼朋唤友趋之若鹜。蒙人地主,性情淳朴,哪里懂得多少盘剥敲诈的手段。数百年间,不仅没出一个有名的恶霸,就连贪婪之辈也不多见,大都只是满足于衣食无忧而已。

笃信藏传佛教的蒙古人,只要生活还能支撑,就不吝钱财,热心地捐资兴修喇嘛庙。盟(相当于内地的地级市)有盟庙,旗(相当于内地的县)有旗庙,甚至还有某个家族修建的家庙。鼎盛之时,蒙古地区的喇嘛庙数量并不逊于西藏与青海。

老包头的巴氏家族选定于博托河西岸的土梁之下,修建了自己的家庙——福徵寺(俗称包头召),供奉着释迦牟尼与宗喀巴。从此,这片地方就叫做了"召梁"。

据《绥远通志稿》所载:福祯寺,在省垣西三百六十里,包头城内召梁上,建始年代未详,碑碣亦无可稽者。按包头原居蒙人共十五户,均巴姓,附近土地皆其户口地。此寺疑亦巴氏阖族所建。

如今,包头学者们大多认为,福徵寺应是始建于康熙年间。

巴氏家族,不但建起福徵寺,使得精神有了依托,还学会了汉人习俗,不再进行野葬,要让死后的肉体也入土为安。于是,在召庙东侧(即后来的召梁三道巷内东河文教家属院)圈出了一片坟茔,作为家族的墓地。

祖坟,让巴氏家族更加固定在这片土地上,逐渐放弃了原来的游牧生活,甚至生疏了蒙古的习俗与蒙古的语言,同化于汉人的潮流之中。

幸好,还有福徵寺。它,不仅保留着蒙古人的精神信仰,也是蒙古旅人落脚歇息的地方,草原深处的传统还在这里发挥着影响,成吉思汗的赞歌还在这里低沉地吟唱。

按理说,蒙人"户口地"是属于集体公有的(也可以说是属于国家所有的),那么,巴氏家族又是如何成为老包头的"大地主"呢?

原因很简单,作为政府的基层权力机构,土默特右翼旗六甲一直从清朝延续到了民国,管辖地域并没有发生大的变动。而作为"官家人"的巴氏家族也没有迁移或衰落,香火代代相传,"户口地"也辈辈沿袭,于是被"走西口"而来的汉人视为"根深蒂固的毫无疑义的土地所有者"。

然而,巴氏家族并不是"合格的"地主,他们没有汉人那样强烈的土地价值意识,收取的地租往往甚是微薄。

蒙古人出租土地,先是收取一笔"地租钱",作为定金,然后再商议每年固定交纳的"岁租钱"。

一些精明的汉人地商嗅出了其中的商机,往往拿出一笔不菲的"地租钱",塞进巴氏蒙人的手里,表明自己的实力与诚意。憨厚的蒙人看到白晃晃的银两与沉甸甸的铜钱,心底早已乐开了花,盘算着要盖一间新屋、买一匹好马或者向召庙做一次体面的布施,对于每年收缴的地租(岁租钱)却并不在意,往往订得极低。

而且,在许多租约之上,还写下了这样的条款——"永远耕种,许退不许夺,又不许涨租金",分明是一纸赤裸裸的"杨白劳欺诈黄世仁"的霸王条款。即使在1898年,大英帝国用炮舰威逼清政府签下的《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对于"新界"的租借期限,也只是含蓄地定为"九十九年"。

拿到了大片土地,汉人地商酌情处置:较为偏远的土地,转租给逃荒的难民耕种,岁租钱当然要涨上几倍的;靠近村镇的土地,则盖起房屋,出售或招租,价钱当然高得离谱,几乎要让普通百姓耗尽一生的血汗钱。

汉人地商,精明到了极致,也贪婪到了极致!

作为商业重镇的老包头,土地更是炙手可热,承租、转租、分租,甚至发展到后来的质押与典卖,情形日益复杂,纠纷与诉讼愈演愈烈。

1923年,土默特右翼旗六甲参领格尔扎布(荣祥之父)特意坐镇包头,颇为用心调解土地纠纷,待初步理清头绪之后,在福徵寺内成立了"土默特旗蒙民生计会",专门负责处理蒙汉之间的土地租佃事宜。

从此,福徵寺,又多了一个"地主宅院"的名头。

按照规定,每当土地转租(或转卖)一次,原来的蒙人地主依据议定的地价,收取5%的"过约费",每年的"岁租钱"则按地价的1‰收取。此外,再按地价的3%提取"过约手续费",做为"土默特旗蒙民生计会"的办公经费及"土默特旗第五小学"的教育经费。

由此,1924年,"土默特旗第五小学"在福徵寺院内成立,招收了蒙族学生数十名,开启了包头蒙族教育的先河。

于是,福徵寺,有了一段"育才基地"的佳话。从这里走出的蒙族学生,不少成为包头乃至内蒙的风云人物。

巴氏家族,凭着"户口地"的出租,成为老包头当之无愧的"地主"。每到过年时节,城内有身份有地位的官绅仕商络绎前来巴氏家庙拜望,在福徵寺的大殿之上,各式名帖几乎粘满了半墙。

直到1949年,红色的旗帜高高飘扬在老包头的上空,蒙人的"户口地"全部归入了国家。"从此,他们告别了坐享其利的腐朽生活,走上了自食其力的光荣道路"。

促使巴氏家族走上光荣道路的,不仅有汉族的共产党员,也有蒙族的共产党员,甚至还有出身于巴氏家族的女共产党员。

在福徵寺的大院之中,树立着两尊蒙古族共产党员的塑像——李裕智与巴增秀。

李裕智,蒙名为巴吐尔罄,土默特旗河口镇南双墙村人,是中国共产党内蒙古地区的早期领导人,是红色革命史上一颗耀眼而短暂的星辰。

少年时期,李裕智在归绥(呼和浩特市)先后就读于高小与中学。那个大动荡年代,有迷茫,也有激昂,却也正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难得境遇。受到新思想启迪的李裕智,表现出了非凡的领导与组织才能,成为数起"爱国学潮"的中坚力量。

1923年秋季,李裕智与乌兰夫、多松年等蒙古族青年,一起考入了北京蒙藏学校,踏上了这片曾是"五四运动"发祥地的热土。不久之后,满怀激情的李裕智,得到了中共领导人李大钊、邓中夏、赵世炎的关注,先是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很快又转为中国共产党员。在同时期的蒙古族共产党员之中,他的表现最突出,也被寄予了最大的希望与重托。

1925年春季,李裕智接受组织安排,回到内蒙古开展革命活动。他把落脚之地选在了福徵寺,这座召庙在老包头有着特殊的影响与势力,有了它的掩护,行动与安全便多了保障。

1925年,也是中国共产党大力发展内蒙古革命势力的一年。先是在中共中央与共产国际的支持与指导之下,成立了内蒙古国民革命党(又称内蒙古国民党,后来改称内蒙古人民革命党,简称内人党),这个党的性质是统战组织,由白云梯任委员长,李裕智当选为候补执行委员。接着,又成立了内蒙古农工兵大同盟,由中共北方区委直接领导,李大钊亲自担任书记,李裕智当选为执行委员。

此后,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共产党员王瑞符也被派到包头,与李裕智协同开展工作。很快,他们就在福徵寺院内,挂起了"中国国民党内蒙古省党部"和“中国国民党包头市党部”的牌子,为老包头的革命活动点燃了第一束熊熊火炬。

李裕智塑像(黄翔摄于2013年10月)

要想革命,得握紧枪杆子,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为此,李裕智殚精竭虑,四处奔波招募人马、筹措经费、购买枪支,不仅要与军阀周旋,还要争取大小土匪的归顺。夹缝之中的生存,谈何容易!

1926年6月,内蒙古人民革命军在包头正式建立,旺丹尼玛任总指挥,李裕智任副总指挥。旺丹尼玛,曾在清朝末年领导伊克昭盟札萨克旗的"独贵龙"武装抗垦,十年之间,驰骋内蒙西部草原,让前来围剿的官兵吃尽了苦头,是蒙古人之中老资格的"革命者"。

在中国共产党与共产国际的指导下,内蒙古人民革命军发展迅速,下辖3个旅,兵员近2000人,并创办了内蒙古军官学校,由王瑞符担任校长。

然而,政治风云变幻莫测。1926年3月,广州黄埔发生了著名的"中山舰事件",由此,蒋介石撕裂了国共合作的局面,大力排斥共产党人,独掌国民革命军的指挥权力。

几乎与此同时,内蒙古国民革命党委员长白云梯也倾向于右派,开始暗中筹划夺权行动。1926年秋季,在一场宴会之后,旺丹尼玛中毒身亡。不久,白云梯又擅自免除了王瑞符的内蒙古军官学校校长职务,同时指派自己的心腹暴子清担任骑兵独立旅的旅长兼前敌总指挥,试图架空李裕智的对内蒙古人民革命军的控制权。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武装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当年九月,白云梯遥相呼应,发表了《内蒙国民党反共宣言》,公开叛变共产革命。

此时,李裕智尚未知情,正率领骑兵独立旅前往增援内蒙古人民革命军第12团。第12团,由"独贵龙"武装抗垦的另一位著名人物锡尼喇嘛领导,正在遭受伊克召盟乌审旗蒙古王公与陕北军阀井岳秀的围攻。

当增援部队抵达毛乌素沙漠之时,骑兵独立旅旅长暴子清接到白云梯的指令,诱捕了李裕智,并于1927年10月8日秘密枪杀。

这一年,李裕智年仅26岁。

李裕智牺牲之后,锡尼喇嘛独力难支,于1929年正月初二,惨遭叛徒杀害。

至此,轰轰烈烈的内蒙古早期共产革命陷入了低潮。福徵寺内,李裕智曾经亲手悬挂的那块牌子,也在暴风疾雨中渐渐模糊了痕迹。

2013年的秋季,李裕智遇难86年之后,我进入福徵寺院内。在大殿的背后,看到了一排翻新不久的房屋,侧面挂着几块牌子,其中的一块写着"一九二五年中共包头工委旧址"。那一瞬,心动了一下,仿佛看到了那张年轻的脸,听到了那串爽朗的笑……

福徵寺内的革命活动旧址(黄翔摄于2013年10月)

老包头的巴氏家族,也出了多位革命志士。巴文峻,与中共领导人周恩来关系密切,更是有名的"塞北才俊"。他还有一个侄子巴增华、一个侄女巴增秀。巴增华,曾在福徵寺内的土默特旗第五小学担任校长,1933年秋,刘仁(后任北京市委副书记)、梁一鸣在老包头组建中共绥远特委,受到过他的掩护。

巴增秀,蒙名为阿拉更,就出生于老包头的召梁之上。她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又患过一场眼疾,左眼失明。不幸的际遇,并没有让她消沉,反而像荒漠中的柠条花,任凭风沙肆虐,依然倔强怒放。

18岁那年,巴增秀被叔叔巴文峻从姥姥家中接回包头。

1938年,她前往归绥(呼和浩特市)的土默特高等小学读书,此时内蒙东部已经沦陷于侵华日军的铁蹄之下,整个中华民族(包括蒙古族)被逼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1939年秋,她的表哥勇夫(原名荣尚义)调任中共土默特旗工委委员,负责宣传工作,多次来到土默特高等小学,向她和她的同学们灌输着共产主义的理想。不久,在表哥的启发与帮助之下,巴增秀毅然奔赴"革命圣地"延安,成为了陕北公学的一名学员。

1941年春,踏着宝塔山下的这片热土,巴增秀郑重宣誓,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年六月,巴增秀等一批革命青年接受组织派遣,奔赴内蒙古的大青山抗日前线,经历血与火的洗礼。这里,距离老包头不过百里的路程,但她只能遥遥相望,出于保密的需要,她甚至不能再叫巴增秀或阿拉更,而是化名李彤。

她被派到武归县政府任建设科科员,兼做文化和民族工作。

这一时期,正是大青山抗日游击根据地最为艰苦的岁月。日伪军轮番挺进深山,发动围攻或突袭,并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企图困死抗日力量。本来就已贫困的山村,经过数番"三光",随处可见残墙断壁与荒芜的田地。作为建设科科员,巴增秀的任务就是鼓舞群众的信心,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这项工作,不仅需要深入浅出(甚至是苦口婆心)的宣传,还需要身体力行的劳动,与当地民众一起挖土窑、种土豆、割莜麦,有时还要躲山洞、煮野菜。不论环境如何艰苦,巴增秀从来都是一副热情开朗的姿态,在劳作歇息的时候,常能听到她用清亮的嗓音,唱起来自延安的革命歌曲……

1942年春,日伪军展开了更大规模的扫荡,巴增秀带领老乡们与敌周旋,白天藏入野山,晚上潜回村中。一天晚上,已经怀孕数月的巴增秀刚刚在窑洞中躺下,突发敌情,仓促转移。月黑夜高,山路崎岖,匆匆行走的巴增秀猛然感到剧烈的腹痛,不幸小产。深山野岭之间,哪有什么救治条件,在老乡们焦灼的目光下,巴增秀终因失血过多,凋谢于大青山。

这一年,巴增秀年仅26岁。

巴增秀塑像(黄翔摄于2013年10月)

李裕智与巴增秀,两张年轻的脸庞,永久凝结于26岁,静静地伫立在福徵寺的院内,目光深邃,感叹着新中国一场又一场的政治风云与思想蜕变……

在这座大院里,还曾留下过许多革命志士的足迹,乌兰夫(后任内蒙古自治区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李森、吉雅泰、奎璧、吉合、恒升、朱实夫、曾涌泉、多松年……

福徵寺,这座并不十分起眼的建筑,在岁月的长河中,留下了许多的印痕。有着历史的价值、宗教的价值,更有着革命的纪念意义,因此于2006年被列为内蒙古自治区级的文物保护单位。


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老包头的北梁。这里,旧城改造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几乎拆为一片废墟。

瓦砾之间,福徵寺依旧挺立,并且有着新的建设。

包头蒙族的根,再次勃发着生机……

初稿:2008年2月
修改:2015年5月

作者简介:黄翔,网名“阴山小虫”,包头市本土文化研究中心 秘书长、包头九原博物馆 理事、包头烹饪餐饮饭店行业协会 副会长。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尝百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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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30 12:51: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好地方,好去处…………………
发表于 2022-1-30 13:38:0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爱上包头,我爱我家………………
发表于 2022-1-30 15:11:2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在爱上包头总能学到新知识。
发表于 2022-1-30 15:28: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在爱上包头总能学到新知识。
发表于 2022-1-30 18:04: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内蒙古过年最少不了的便是那“八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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