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宁记忆里最灿烂的青春故事

落叶归根

那时，真的是很年轻，喜欢流行音乐，喜欢唱歌，喜欢的不得了。每个午后，将盛夏的热浪与白灿灿的日光阻于门窗之外，放大声音听歌是必修课。破败的单卡录放机、陈旧的小音响为黄家驹的声音凭添了几分沧桑。喜欢Beyond，不知是原本喜欢还是因为他喜欢，她才喜欢。他说，不听beyond就等于没有青春。于是每个午后，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着的总是那几首歌，似懂非懂的粤语将心灵轻轻震颤。下班时间，难得放肆一下，他高高地抬起腿伸上办公桌，闭了眼跟着哼唱，她在一旁低着头看一会儿书或是摆弄抽屉里的小玩偶。初见，是一个初春的清晨。那天，他看上去不像上班的样子，似乎是晨练归来，裤管高高挽起，乳白的运动鞋沾着浅浅的草色，棱角分明的脸庞点缀着晶亮的汗水。亲切礼貌地冲她点点头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她心里暗想，还是私企，比较松散些，穿着也随意。那年，她大学毕业两年，遭遇单位转制不得不下岗，他所在的公司是她离开国企走上社会的第一个单位。老板介绍她给他时说：“林小宁原供职于国企，不熟悉咱们的工作流程，乔西你多指点她。”于是，林小宁便成了乔西的助手及徒弟。

他们的公司是一家初创不久的广告公司，乔西是业务主管，担负着整个公司的主要业务。可是，创业初期，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与新面孔，业务做起来并不顺手。他常常在辛苦奔忙半天之后，徒劳无功地坐在楼影里发牢骚。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难过。看她久久不语，他会马上收起所有的疲惫对她说：“走，去吃东西，业务是老板的，肚子是我们自己的。”公司旁边的街上开着很多小吃铺，她说喜欢吃甜点，他就带她到一家小小的西点屋，一小块蛋糕，小杯果汁，店里最便宜的消费。他把蛋糕上整朵的奶油玫瑰花夹给她：“林小宁你替我吃这个奶油吧，我不爱吃甜食。”胖乎乎的粉色花瓣嫩嫩地舒展着，每次都让她不忍心噬咬。她拿着米色的塑料小叉子，一点一点地品尝，他慢慢地吸着明黄的柠檬汁，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因为离家远，中午不回。熟悉了之后就搭伴儿去吃饭，他站在餐馆柜台前，盯着当天的菜品介绍问她：“今天吃什么?你想吃什么？”语气中满含着轻柔的家常味道。常去的那家小馆子把他们当成了恋人。一次单独去，店老板居然关切地问：“今天怎么一个人?你男朋友呢?”她的心旌刹那间迎风招展。男朋友，好让人心动的一个词。她是个木讷的姑娘，白白在大学里徜徉了四年，眼看着要成为三姑六婆眼里的“老大难”了。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他的。工作时间，她常常不由自主越过格子间矮矮的灰色壁板望着他。他不在时，她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去坐在他的椅子上，摸摸他的笔筒，整理他桌上散乱的文件。偶尔同事小聚，她也会刻意地跟在他旁边。有时，她也会觉得那样一个阳光灿烂、英俊潇洒、果敢而又柔情的大男孩离她这个略嫌青涩的小女生是遥远的，而当他在身边，于午后的寂静里陪着她一起静默地听歌时，她又真切地认为他会这样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时，卡拉OK风行，他们在一起出去玩时练就了一首属于他们的歌，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开唱前，人们必呼有请金童玉女。每每这时，她都会偷偷观望他的表情，而收获的却是失望，他一如平常，大方得体，微笑面对，不曾有丝毫爱情的讯号。盛夏，单位组织郊游，她以为他会照顾她，还实实在在地做了一个浪漫的美梦。可那天，到了目的地，他就将他的衣物食物甚至呼机和钱包一股脑丢给她看管，自己去尽兴。游泳、划船、钓鱼，任她在岸上守一堆杂物独自远远地望着他的身影发呆。

她很想知道在他心目中究竟有没有她的位置，但是找不到一个开口的机会。可是有时，他真的也很关心她。天冷的时候，他常常把外套脱给她。最喜欢他米色的休闲西装，裹着她瘦削的肩，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暗夜里送她回家，一定要送上楼，楼梯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怕她穿着高跟鞋踏空，总是轻轻地牵着她的手一级一级数着楼梯走。后来，她恋爱了，恋人送她上楼，各自一前一后走，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一个阴郁的黄昏， 一起去结一笔业务款，出来时，天空正落着细密的雨，狭小的伞蓬撑起的一小片干燥怎么也罩不住两个人，他的右手便拥上她肩头，淡淡的体温让她震颤，那么好的时刻，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没有，往后的一切一如既往风平浪静。那是怎样一个浪漫的黄昏啊，点点雨花柔声地敲打着淡蓝的伞，她乌黑的长发沾着温润的潮湿，散发着清淡的香，高大俊朗的他一霎温柔，气宇轩昂……可是，缘分就那么蹊跷，就那么无声地错过了，她满心的希望如五月的桃花随风飞散。

第二年，她认识了 另外一个男孩，男孩第N次来接她时，她才介绍他们彼此认识。斜风拂过，她白底红花的裙角微微扬起，是一只招展的手向他告别。后来，乔西说，刹那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若有所失，岂止是若有所失啊，他在岁月深处迷失了唾手可得的爱情，而曾经居然就那么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一生她无处可逃地属于他。
那个冬天 ，她就结婚了。男友很忙，是他陪着她去订结婚礼服，礼服店的人说，你们真般配。他看着她打趣：“反悔不？还来得及。”“滚一边儿，和你在一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是不是真的期望过她反悔，她不知道，但自己那一句绝非戏言。是啊，也许太爱一个人，总是怕失去，才会没有安全感。那天，他看似戏谑笑容里的苦涩第一次被她看穿。走在冰封的路面上，三九天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不由地将手伸进了他的臂弯，也许今世这是惟一的机会，此后，她将心无旁骛嫁作人妻，对他的爱意永不再现。他默然无语，在衣兜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婚礼，他没有参加，也绝不是刻意逃避，而是碰巧有一单极重要的外地生意。他托一个同事为她点歌，那首千百次于安谧午后回荡过的《海阔天空》，熟稔的音乐里，她泪意朦胧。

往后，便是细水长流的琐屑日子。依然是朋友，他说，信不信？这世上有一种友谊也叫“白头到老。”说这话的那天，他们一群人去爬山。是个仲秋的午后，秋水长天，碧空如洗，像极了席慕蓉诗里的意境，也像极了年少时的秋天。再往后，便是长长的分别。他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定居，结婚生子，渐渐疏远了联系。日子如缓缓的风浅浅地掠过生命的枝桠，她做了母亲，辞掉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丈夫的生意有了起色，她渐渐露出中年的懒散，她搬了新家，渐渐遗忘了许多往事。

是个盛夏的雨天，青灰的天幕雨如薄纱，高楼的窗前迷蒙出一片海市蜃楼的景。她百无聊赖打开音响，一边听着新近喜欢的歌，一边收拾旧物。突然，一个小扁盒突地从书柜中落下来，掸去尘灰，居然是一盒beyond专辑，盒带很新，还没有开封，插入久已不用的录音机，十几年前的声音流出来。彼时，偶像黄家驹已过世……挚爱的《海阔天空》之后居然传出他的声音，她电击一般僵在那里，他的声音穿越漫长的岁月对她说：“林小宁，我喜欢你，喜欢你和我在午后安静的时光听我喜欢的歌，喜欢你在树荫下给我看管衣服，远远地望着我……”细看，盒带的塑封拆过，又用一条细长的胶带封住，因年久落进了细密的灰尘。她想，那时，他是在灯光下完成这一切的吗？窗外，有迷人的月色吗？

记忆里，仿佛是有那么个初秋，她站在略有黄意的草坪边，他随手递给她这盒带子，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都是精选的金曲，你拿回家慢慢地听。”她接过来，顺手装人手袋，之后，便不见了。不过一盒带子，哪那么细致地去追究。是天意吧，少年时彻夜不眠渴望过的爱情就那样不见了踪影。拨打上次分别时他留下的电话号码，是一个陌生苍老的声音，对方说不认识一个叫乔西的人。是啊，岁月早已更换了场景、更换了剧情、更换了少年的心，留下的不过是一些穿透时光的歌声，有时，一时的错过便是一生。(2006年8月10日)

素笺流年：用文字安放偶尔无处安放的心。
张荣，因职业而酷爱文字，执着于心、于行。纸媒编辑、记者，从业23年，包头市作家协会会员。

lizhi2148863

小说！

舟山新东方

好

1005696351

最美好不过时光永远停留在记忆里。

baotoulxh

拜读佳作！ 一时的错过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