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冰｜《万里共婵娟》

一一菲

        《万里共婵娟》
文、配图/吴久冰

上图  北美州的月亮(选自百度)

                 


      

                     一

        今日是中秋节，月亮理所当然地又圆又亮，看起来也是如此。这个中秋节，从阴历角度看，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与每年相比，都是同样的时刻、空间;于我而言，则因为来异域探亲，所以，此时这边的这个我，与此时“量子纠缠”于那边的那个我，由于时差关系，对于同一个月亮，所见已不是同一时刻的婵娟。比如此刻，这边才是阴历八月十五的清晨，昨晚(八月十四)升起来的月亮还悬在西天边，此时，这边的我看到的月亮，应该是月亮告别八月十四这一天时的回眸一笑，而那边那个虚拟的我所望见的正是八月十五黄昏时款款才来的中秋月。
        我现在所处位置是北纬40、西经83的哥伦布市，而那个“我”所在位置是北纬40、东经109的包头市，我和“我”所见是同一个月亮，可是我的月亮与“我”的月亮确实是两个不同的月亮，一个是八月十四月亮远去的背影，一个是八月十五月亮才来的笑脸。

                    二

        若不是跨洋过海、飞越万里之外的实际感受，我们对一些自然现象、社会现象、事物认知的观念及其理由就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中国人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意思是月亮在每月阴历十六比阴历十五更圆满，这会让多少中秋望月的完美主义者们难以释怀。
        若是稍微了解一些天文、地理、空间、时间的基本概念，其实，对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就不难理解了。
       我们今天使用的国际标准纪历、日期、时间等概念其实是世界进入现代科学时代以后的事情。古代也有日、月、年的概念，但那是概数，尤其是年，从哪一天、哪一刻起始，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人们采用的标准并不相同。是伽利略、哥白尼、开普勒、牛顿等一代又一代科学家经过不懈的努力，于十七世纪中期才基本奠定、完善了现代天文学的理论基础。原来，地球及其上面的人并不是宇宙的中心，地球不过是围绕太阳旋转的一颗普通行星。一年不过就是地球围绕太阳公转一圈的时间，一个月就是月亮围绕地球公转一圈的时间，一天就是地球绕极轴自转一圈的时间，小时不过就是对地球自转一圈的二十四等分，分钟、秒依同理设定。
        地球公转时间与地球自转时间、月球公转时间并非是整倍数关系，于是就以闰月、闰日等人为手段来修正，如此，世纪、年、月、日、时、分、秒等等时间周期便周而复始地循环绵延至今。即使中国今日的阴历，与古时中国的阴历已不完全等同，今日中国阴历日每日的起始、终止已与阳历日每日的起始、终止同步，并不以月亮的升降作为阴历日每日起始、终止的标志。阴历主要在中国流行并还在现实生活中运用，特别是在农耕时与传统节日中普遍运用。

        外国也有月亮，但外国人的日历上并不标阴历，外国人眼里，中秋的满月与春天、夏天、冬天每个月的满月并无区别，所以，外国人不过中秋节，正如中国官方不过圣诞节并引导民间也不过圣诞节一样。如此，这个中秋节不过就是我自己(含此地的华人)对着月亮自做多情而已。

        因公元纪历、地球经纬度确立、时区划分等标准是西方人在现代天文、地理等科学基础上确定的，具体说，就是以英国的格林尼治天文台所在经线为本初子午线，这也是世界计算时间和地理经度的起点。
        比如，每日的北京时间就比伦敦时间早7个小时、比华盛顿时间早12个小时，也就是说，北京的中秋节比伦敦的中秋节早7个小时、比华盛顿特区和哥伦布市早12个小时，总的说，东半球的中秋节比西半球的中秋节提前到来，这是地球人确定的时差所致。只是，时光不等人，宇宙时空运转并不以地球人为中心，更不以某一国、某一伟人的意志为中心。北京时间比伦敦时间提前7个小时只是为了现代地球人计时方便，但月相与地球人每时每刻的视觉关系确是唯一的，并不受人为规定的时差影响，通俗说，日、地、月之间的运转关系并不等人，无论这个人多伟大、无论这个国多厉害。我们看到月亮的望、朔、盈、亏，是由月亮、地球、太阳之间的转动关系决定的，每时每刻都在变动中，何况时差7小时后、12小时后，此月相已非彼月相。就以中秋月为例，相对于英国的月亮、美国的月亮，地球东半球的月亮就是早产儿，所以，东方的月亮就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东方的阴历十六正是西方的阳历十五，对于西方世界来说，这里的阴历十五正是月亮最圆时，此时对应的就是东方世界阴历十六的月亮。
       明白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就不难理解外国(主要指西方)的月亮也比中国的圆这一说法了。

                    三

         那年，公元1076年(丙辰)，也是一个中秋节，也是在异地，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人有悲欢离合，于常人来说，应是真实感受，我似乎也有。月有阴晴圆缺，其实说的还是人的悲欢离合，阴晴，不过是围绕地球、高度不超过二十里的风云小气象，与三十八万公里外的月亮没有丝毫关系，圆缺，也不过是人的视觉局限所致，撇开地球人，就太阳和月球的照明关系来看，太阳予月亮的光明永远是满月。
       今日回头看，苏轼的悲与离，似乎是人之常情，但细究起来，哪一种悲与离没有一个直接起因？“乌台诗案”是苏轼悲与离的表象原因，其实，根本原因还是那个昏庸腐败的宋神宗所致。纵观中国历史，所有中国人(皇帝除外)的悲、离，大体原因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三分天灾中总有二分是皇家招天怒而来，七分人祸几乎全是皇家作的孽。苏轼当然奈何不了皇家，只能与弟弟共勉，谁让你我生在大宋，只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面对阻碍和困难，如何处之，看来古今中外均有雷同处，好像是铁托说过，面对敌人，长寿是最大的胜利。长寿与但愿人长久是同义词。

                  四

        徜徉在异域的中秋月下，我竟无厘头地想起了公元1918年四月鲁迅所述的月光。《狂人日记》中的月光，在今天看来似乎也并不陌生。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见他(它)，已是三十多年(三十多天)；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的有理。
         ……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鲁迅还说过，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好冰凉的月光如水)。

[注:以上括号()里文字，为我所加。我离家到异域探亲，不远万里，至今已有三十多天。不见万里外的故乡月已三十多天。括号外其余文字，为鲁迅原文]

                    五

        在这异域的黑夜里，大而圆的满月如一张熟悉的面孔也在关注着我，月光如露浸润了我的全身，我的内心升起了一种久违了的惬意、宁静感。
        我凝视着明晃晃的月亮，一点一点地品味着月亮的美好。
        或许，不同的人对月亮的美有着不同的感受。秦时明月汉时关，这是一种壮美;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是一种空灵美;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是一种天地人合一的和谐美;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这是一种凄美……

        我觉得月亮的美，首先是她与人们的亲近感。月亮是宇宙间离地球最近的发光天然星体，虽然，后来有科学证明，月亮自身不发光，它的明亮是反射太阳的光，那也无所谓，太阳的寿命天长地久，月亮照人就永无止境。月亮仿佛猜透了人们的好奇心，她将自己面庞的沧桑明暗毫无保留地显露给人间，以诚待人，原来是月亮给人做的示范，月亮让人类许多美好的遐想可以安放其上，追求真挚爱情的嫦娥，成人之美的玉兔，忠于职守的吴刚，芬芳的桂花，吉祥的美酒……是月亮与人间的近距离，才唤起了人类飞天的美梦，是月亮与人类的近距离守候，才使人类迈出了探索地球外星体的第一步，阿波罗登月，是人类与太空的真正亲吻，其余探索，不过就是人类向地球外星体暗送秋波而已。查资料，首个登上月球的地球人阿姆斯特朗，就是出生在我这次探亲的目的地___俄亥俄州，要不然我怎么会觉得，今晚自己离月亮特别近，原来是沾了阿姆的光。或许，月亮就是人类探索外太空宇宙的最好实验室。

        月亮的美还体现在她形体的几何美上。虽然，科学家已探明，宇宙间的各种星体都呈近圆形球体，但月亮是人类肉眼直接观测到的最标准的圆形球体。太阳也可现圆形，但仅在早、晚时清晰，余时因光芒四射，像一个着了火的刺猬。地球虽是圆形球体，但人的肉眼不能直观全貌。其余星星，在肉眼看来，只是一个个闪光点，人们几乎看不到它们那圆形的轮廓。唯有月亮，每月阴历十五时，人们一眼就可见悬挂在天空的那一轮标准的圆。
        从几何学角度看，圆是唯一过中心点、任何轴、任何面全对称的形体;平面圆是同等周长面积最大的平面图形，等径圆球体是同等表面积体积最大的立体，等等。圆的周身布满柔性曲线，人体美尤其是女性人体美，其核心就在于身体突出部位那有张力的柔性曲线，人类女性形体美一定是仿自月亮。几何学的圆形美，几乎可以延伸至人类物质世界、精神世界的各个方面，如多数实用器具、设备都设计成含有圆角、圆环、圆面、圆球或流线形外缘的形状;如视觉艺术的许多方面采用圆形或曲线来表现;如音乐艺术中讲求旋律的圆润美;如社会学、哲学、信仰中追求人的精神境界趋向圆满，等等。月亮应该是人类所知所觉圆形美的始祖。

        月亮美还体现在她的变化性与稳定性的完美统一中。月亮既在自转、也在绕地球公转，月亮相对于任何一个观察者，她的宇宙空间位置时刻都在动态变化中，可是，月亮的自转周期、公转周期二者又完全一致，都是一个阴历月，这是她的恒定性，如此，地球上的人们所看到的月亮，永远都是她那蒙娜丽莎般温柔一笑的恒定画面，从地球上，永远看不到月亮的另一面。大自然的造化才是鬼斧神工，人们啊，在宇宙万物面前，在月亮面前，一定要学会谦卑。

        可惜，地球上竟然有人企图私窃、霸占月亮的美，如以探月作为玩弄权术、巩固世俗专制统治的手段，其结果只能是徒劳。愚民们不一定能揣摩得了帝王探月的幽暗心思，但是，月亮知道他的心。

                   六

        月亮渐渐南移高升，渐渐走向西沉，好在，这边黎明月亮西沉时，正是那边黄昏月亮东升时。同样，十二个小时后，月亮在那边西降，正是这边东升时。原来，地球人不仅生活在同一个太阳下，也生活在同一个月亮下，如太阳照好人也照歹人一样，月亮既照好人也照歹人，月亮既会见证地球上的好人一生平安、也会见证歹人怎样自作孽不可救。
        这个中秋节不同于往年，换个相隔万里的空间望月亮，同样美好。

2022.9.10美东时间，恰逢中秋节

老戈

万里一点婵娟吴久冰写的好赞！

老乡

吴久冰，万里共婵娟！………

李树红

   我凝视着明晃晃的月亮，一点一点地品味着月亮的美好。静，美

歳月無聲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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