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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能走多远(长篇小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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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13 21:31: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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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工厂的日子一天天紧起来,工资的发放却没了准日子。又到了年底,连续三个月的二百块钱让我捉襟见肘,眼瞅着张小丽的肚子变圆变鼓,我合计着这生孩子的钱从哪里出?不比从前了,进了医院,所有的花销都归“老公家”出,现在少一分钱都不行。电视上的一个播音员面部刻板地讲医疗改革,我骂了一句,操他妈“医改”。
床边的张小丽腆着肚子织一件小孩毛衣,她撇撇嘴哼了一声。我知道她下面的话肯定是,我说攒点钱,你就是不听,有一个花两个,现在着急了,有个屁用。张小丽果然开始唠叨,我越听越烦,拉着脸说,你能不能闭上嘴。
张小丽非但没有闭嘴话反而更多了,她说,不爱听是不是,你看看你们老段家,我们结婚给五千块钱,什么都不管了,可你二哥又是冰箱又是彩电、还弄了个松下录放机,估摸着光家里的电器就得一万多块,就我好欺负,你妈惹不起你二嫂,人家结了婚什么都是现成的,可你,连咱们现在睡的床都是自己买的。结婚的时候,你爸答应给我买金戒指,现在他提都不提了,你们老段家的人尽骗子,说话跟放屁似的。
我一下子火了,你他妈愿意,我让你嫁给我了?结婚还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张小丽嘴唇哆嗦着说,对、对、对,我愿意,我活该,是我瞎了眼睛找了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东西,是我瞎了眼睛找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我真他妈傻!
看她气成这个样子,我忽然觉着自己的话有点过分,披上衣服出了门。站在马路上,我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自己出来干什么,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刘红军家的楼下。
我想,这两个家伙比我有钱,先从他们手里挪两千块钱。咚咚咚敲过门后,里面传出小孩子的啼哭声和小袋鼠的责骂,号丧呢,你不能不哭,准是你那死爸回来了。
“嗵嗵嗵”,一阵脚步声响过,门哗啦开了。小袋鼠只穿着乳罩和裤头蓬乱着鸡窝似的头发骂,你他妈死在外面就得了,回来干啥,人家蹬个黄包车一天还挣个十块二十块的......
看见她这个样子,我慌忙退倒一边说,是我,你先把衣裳穿好。
小袋鼠忙关上门说,段立新,你稍微等一会儿,我还以为是刘红军呢。
趁她回去收拾的工夫,我下楼买了一板巧克力和两袋果冻上来。小袋鼠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把你当成了刘红军,让你白白挨了一顿骂。
我说,刘红军呢?
小袋鼠咬牙切齿地说,他能干啥?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成天跟酒鬼似的。
我晃晃手中的东西对小袋鼠的闺女说,丫蛋,过来,叔叔给你好吃的,床边那个酷似小袋鼠的小女孩瞅瞅我又瞅瞅小袋鼠。
小袋鼠说,玲玲,快谢谢段叔叔。
小女孩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东西含糊不清地说,谢谢段、叔叔。
小袋鼠比一年前胖了许多,眼角居然有了细微的鱼尾纹。她在我和孩子说话的工夫翻腾着找烟。我细细打量着这个以前我很羡慕的家,房间比以前脏了许多,床上的床罩、沙发罩褪去了鲜红的颜色,屋子里的灯大多数都不在发光,几个破烂的玩具缩在墙角的一个苹果箱子里,旁边是个不大干净的痰盂。
小女孩用嘴撕咬着一个果冻,过了一会儿,她沿着床边走到我身前说,叔、叔、打、打......
愣怔了片刻,我明白小女孩是让我替她剥开果冻的皮。
小袋鼠在小屋里翻腾着嘟囔,放到哪儿了?
我说,你别翻腾了,我兜里有烟。
小袋鼠回到大屋,小女孩乖巧地趴在她的腿上。我点燃一支烟说,你们那儿也不行啦?
小袋鼠恨恨地说,早就不行了,钱全他妈让那些王八蛋领导弄走了,我们放假快一年半了。
我说,不是吧,我每天上班看到你们厂大楼门前经常停着好几辆小车。
小袋鼠说,那是几个经理的车,他妈的,那群王八蛋越来越黑了,我们一天累死累活的就给二百八十块钱,他们的车是越换越好。现在厂里的重要关口全是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你想从那里挣钱,难着呢!就算一项工程挣了钱,厂里扒一层皮、段里扒一层皮,剩下不多的钱又让小班长再扒一层皮,轮到我们这些干活的能剩多少?放假前,我们班组没日没夜地干了三个月,最后,每人才开了不到一千块钱。我正好赶上怀了她,一生气就休了长假。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去厂里劳资科请长假,无意中看到了奖金表,顺手翻了翻,我那三个月的奖金是五千一百多块。你说说,那四千多块去了哪里?还不是让王八蛋吞了?
我当时越看越生气,就把那张表格抄了一份,拿到组里让他们看,大伙儿都火冒三丈,都到厂里去讨公道,厂里先是吱吱呜呜地说查一查,查了三个月,查出的结果是我透漏消息给大家的,于是,刘红军的段长叫厂里找了个理由免了。
过后,我们闹到公司,又是静坐又是找经理,厂里最后给了我们一个答复。你做梦也想不出他们是怎么答复的。
我说,怎么答复的?
小袋鼠一边拍着女儿一边说,他们说,现在厂里的经济状况不好,大厂给我们的活儿越来越少了,厂里为了扭转这种全部依靠大厂的局面,决定成立一个螺旋焊管厂,大家这些钱作为集资款。不久,我们每人都拿到了一张集资款单。说白了,就是一张白条。
小女孩睡着了。小袋鼠轻轻把她放到床上,转过身给我倒了一杯水叹了口气,唉,我知道我傻,你说我闹个啥劲呀,我要是不闹,刘红军还是段长。你想想,一个班长都能够比干活的工人多拿那么多钱,他一个段长至少管着四个班长,他的收入是多少?最起码,我们的生活也不至于这么紧,他也不至于天天喝闷酒。
真的,刘红军从来都没打过我,那天,他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大嘴巴,他说,你他妈缺心眼子?你那几千块钱还算个钱?你看看,你们班长的收入是多少?你再想想我每个月往家里拿多少钱,结婚欠下的两万多块钱是怎么还上的。我不愿意给你透露厂里的事,怕的就是你那张把不住门的嘴,这回好了,叫人收拾了吧。
我本来是找他们诉诉苦衷借钱的,看样子,他们的状况更糟糕,这个混蛋社会,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九点半了,我起身说,不早了,刘红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等他了。
小袋鼠说,再坐坐吧,他也快回来了。
我说,不了,改天再来。
小袋鼠送我出门时说,我有一天看到张小丽了,挺着个大肚子,是不是快生了?
我说,预产期是下个月十号。
小袋鼠说,生了说一声,没啥送你们的,玲玲有一大堆别人送的衣裳,你挑些拿回去给孩子穿,省得再买了。
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我笑着说,你小袋鼠什么时候学会过日子了?
小袋鼠苦笑着说,都会学会的,别嫌弃那些衣裳,我们家玲玲从来都没穿过。
我摆摆手说,别成天苦着个脸,我也会厌烦。
从小袋鼠家出来,我又开始思谋着找谁借钱,想来想去也没找着个合适的人,除了刘红军这种铁哥们,我很难向别人张口的。老婆生孩子找人借钱,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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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张小丽还在看电视,她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倒在床上掏出烟刚划着火柴,张小丽板着脸说,别抽了,对胎儿不好,游魂似的游荡了半天还有理了!
我摇灭手中那个暗红的火苗睡去。
清晨,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厨房里嘁里喀嚓的炒菜声,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懒洋洋的穿上衣裳。就听到张小丽的声音,快起吧,我们家的功臣,要不然迟到了,现在不比从前了,车间真考核的。
出门时,张小丽倚在门框上说,立新,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喝酒,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我拍拍她隆起的肚皮说,会的,我从今天不在外面吃饭了,省下钱好等他出来花。张小丽撅起嘴示意我吻吻她,我用食指点点她的脑门说了声,没出息。
除了没钱以外,我其实挺幸福。
还是老一套,换上工作服开班前会,然后稀稀拉拉地上岗位。我现在的岗位已经不在栈桥了,因为张小丽怀孕后,倒霉工长为了照顾我们,把我和她都调到了一个叫七号转运站的地方,那个岗位相当舒服,每天的工作就是下班用扫帚在皮带通廊的过道上画几个扫帚印。仅此而已。
倒霉工长说的好,你段立新什么活儿都不想干,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干行吗?你不干,我没法说你,那让我怎么去管别人呢?再说,我把你放到栈桥也不放心,你小子成天吊儿郎当的,我怕你给我捅出娄子来。
我当然明白倒霉工长的苦心,也明白他的好意,更明白他的难处,就在七号转运站扎下了根。说句实在话,我在七号转运站相当称职,连倒霉工长都说,没想到、没想到,真是歪打正着。
我知道他的意思。
七号转运站是把烧结矿筛下来的小颗粒运到一个大大的料仓,然后返回到烧结厂重新烧结。如果与烧结那面的人关系不好,他们总会制造些麻烦出来,你的料仓快满了,他们找着各种理由不让你往过运,等你找完厂调、公司总调、协调完这一切后,料仓里的料就会跑到外边,而你,只有去抡板锨了。如果你停下你这边的皮带,料就无法过筛,无法过筛,高炉的透气性变差,炉子难行,你就等着让厂里考核吧。
岗位上是两个人的定员,张小丽休产假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由于这个岗位更靠近烧结厂,那边还有我的同学周大平,我常常是在那边的调度室神侃胡聊,有时后还带上一瓶酒和他们慢慢喝。渐渐的,我好象成了他们那边的人。
这天,我躺在他们的椅子上睡得正酣,他们厂劳资科查岗,把我逮了个正着。一个高个子说,叫什么?胆子不小,厂里三令五申地强调劳动纪律,你居然大白天睡觉。
我说,我又不是你们厂的人,你管得着吗?
高个子笑了,你干脆说你是外星人多好。
周大平忙说,刘科长,他确实不是咱们厂的人,他是炼铁那边的。
高个子没搭理周大平,他对调度员小李说,给你们工长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睡觉就睡觉吧,还撒谎,我最讨厌撒谎的人。
我掏出烟点燃烟斜着眼睛说,我他妈最讨厌你们这些科室里的人,吃饱了喝足了闲着没事溜达出来查什么岗,你们就不睡觉?都听说古时候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故事,你看看你们,整个一个翻版。
高个子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磕巴着说,你、你、你.....
我说,别一个劲的你,我挺好的,关键是你们少出来溜达溜达,也不怕磕着碰着闪了腰。真应该让你们这些“大爷”到生产一线抡抡板锹,省的你们没事找事干!
还没等我宣泄完,周大平的工长腆着肚子满脸汗津津的进来了。
高个子板着脸说,他叫什么?太放肆了!
周大平的工长瞅瞅我说,他是炼铁七号转运站的,常过来联系工作。
高个子气哼哼地走了。
下午,我趴在椅子上正数地上的蟑螂,嘶哑的电话铃响起,我用力拍了一下电话,那声音才洪亮了许多。不耐烦的抓起听筒,倒霉工长的声音传过来,段立新,你立刻来车间一趟。我说,啥事?倒霉工长说,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真是没事找事。
我拎起安全帽晃晃悠悠来到车间。倒霉工长早就等在车间的大门口,他见了我就说,一会儿见了主任好好说,他训你,你就听着。
我说,我怎么了?
倒霉工长说,烧结厂给你告了一状。
进了主任的办公室,我见赵玉清坐在一边,我上前拍拍他说,哪股风把你给吹来了。赵玉清有些尴尬,他挪了挪身子没吱声。
主任冷着脸说,这么大一个车间就睡不下你一个段立新,跑到烧结去丢人,生怕厂里不知道你段立新是不是?
我摸出烟扔给赵玉清和倒霉工长各一根,接着嬉皮笑脸地把最后一根烟塞到主任的嘴里“啪”地摁着打火机说,我他妈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以为多大一个官似的。说着话,我把手中的空烟盒捏瘪扔到墙角的一个纸篓里。主任无奈地对赵玉清说,你看看这个小无赖.....
赵玉清吐出一股浓浓的烟说,张主任,算了,这件事只有我和我们科长知道,段立新是我的同学,我回去帮他遮掩一下吧,换个别人可不行。
我说,主任,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让我眼巴巴地看着你抽烟。
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红塔山扔给我一支说,段立新,你小子聪明我知道,你的工作也没得挑,四个班里只有你们班跟烧结没打过官司,以后尽量不要乱串岗位。打完官腔,他忽然问,你老婆生没生?
他的话又让我想起了钱的事,我眼珠一转说,主任,我还正想找你呢,车间能不能借给我两千块钱,老婆马上要生孩子了,家里却唱起了空城计,每天叫老婆骂得连家都不敢回。
主任笑了,你这个混蛋,每年工会的互助金你交不交?
我说,你问他呀。
倒霉工长接过话头说,他倒是想不交,可轮不着他不交,每年年底,我从他奖金里扣。
主任说,那就好说,那就好说,你去找刘主席吧。
出门时我对赵玉清说,下班我请你?
赵玉清说,你快省点吧,下回睡觉别跑得那么远,要是让厂长知道了,我也爱莫能助。
有了主任这把上方宝剑,刘主席痛痛快快地给我拿了两千块钱。
我有时候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象倒霉工长和刘主席这些小领导为啥都怕我们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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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11 09:12:3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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