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麻将

兰雪世界

　　窗棂上贴满了“福”字窗花，到处都是春来的喜悦，是新年的欢娱。

　　贺岁的祝福到处充盈，手机的问候，电视上的拜年，鞭炮闪耀的声光，还有孩子们穿着通红通红的花棉袄在院子里的雀跃，后面跟着妈妈一连串操心的呼唤：你多穿点······，唉，一眼没看，她咋跑出去了呢······，那个谁，你放鞭炮看着点羊啊······孩子们穿梭在院外的奔跑间或母亲的“操心”声，给这个大年平添诸多的喜庆。

　　而最灿烂的喜庆，就是我们这些游子回家。团圆，是母亲梦中的企盼，是万水千山之外血浓情浓的召唤。是比多少星光都更璀璨的祝福，是“年”的核心，是胜过车拉人扛的万千年货。

　　我和弟弟合家赶回家时，已是旧历年三十，家里的里里外外，已被灵巧能干的妹子处理的妥妥的，我们除了吃喝，给孩子点压岁钱，就是陪老父亲喝一杯，然后陪他玩一会儿麻将。

　　说起麻将，我父亲就两眼放光，他最喜欢一家人围起来打会小麻将。从前，他爱下象棋，每逢过年或者闲来就和弟弟对弈，怎奈，弟弟成长迅速，本来在家中是“棋王”的父亲的地位开始动摇，起初是父亲让着弟弟车马炮各一枚，到了后来，不过三年，上初中的弟弟就开始能战个平手，最后等弟弟考上技校那一年，已经让着父亲一炮还能赢了他，一向好强的父亲，在智力游戏方面，察觉地位的岌岌可危。

　　后来，父亲就想起了麻将，家里所有人，包括父亲自己在内，都是禁止赌博的，所以一家人，对麻将都比较生疏，偶尔能认全麻将者，便是家中高手，所以，父亲认为，打麻将很有可能会战胜大家，并且参与者众，适合居家游戏。

　　一吃了饭，弟弟就开始张罗，不停地招兵唤马，孝子的心，就是想给父亲一些快乐，而这些快乐，其中就隐含着父亲麻将之王的称呼，和一种作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故乡章古台的麻将，和我们这些年漂泊之处所有地方的游戏方式都不相同，甚至大相径庭，回到了家，我们所有标准一律统一：入乡随俗。

　　父亲的麻将，我敢于不讳言的说：太臭。作为旁观者，我看着他打牌我都着急，摸到手的自摸九条不胡，又把八条打出去，说是胡中间的赢的多，结果被他的下家我妹夫捡了个大便宜，胡了九条，里里外外损失惨重。年夜饭之前，父亲惨败。

　　吃了年夜饭，我倒头便睡，一是旅途劳顿，再加之回娘家之前家务做得太多，累晕了，所以没陪家人熬年，但是早晨起床，一打听，却知后半场，父亲大获全胜。我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过去问弟弟：真的爸赢了啊？不是哇？弟弟低头擦鞋准备出去拜年，一边笑着说：就是，爸的麻将老厉害了，爸赢了！我确实有点不信，我爸那臭麻将，居然能赢，感觉大年三十的月亮也是格外恩照了我父亲。

　　弟弟拜年回来，又开战，我和妹子们忙着张罗大年初一的各种饭食，有一搭没一搭的来回路过看父亲的牌，那都啥呀，牌臭不说，我父仍旧僵硬教条打他那手臭牌，这次下来，准输没赢了。我看到父亲打了一筒出去，下家依旧是妹夫，我念了一句完了，结果妹夫扣倒了牌，继续摸。啥情况？妹夫明明胡一四筒的，咋没推倒？三拧两拧，结果等我给他们倒水回来时又是父亲大笑着说：哈哈，我胡了。懵懵的，这牌都怎么打的？

　　初二，弟弟要回通辽，临走，他拿了五百块钱出来给我说：姐，你继续陪爸玩吧，但记住啊，只准输，不能赢。我诧异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他说：啊，是这样啊？他挤了下眼睛诡秘的低头附耳跟我说：等于贺岁啦！我怔怔的看着他，一片带雨的云从我的眼前浮过。

　　少年离家的幻灯开始在我落雨的眼前初映，游子非是仅仅思乡，还有万千于父母之不能明言的愧疚！

　　初三初四，父亲每天除了喂羊之外第一空闲时间里，依旧高喊“麻将来了”。我们也依旧陪着老父亲打着贺岁麻将！父亲，从早到晚，那个得意劲儿啊，连我妈都说：好久都不见老家伙这么开心了。是啊，人生几何，沧桑落尽，还有儿女这一片汪洋的孝道，陪着老父亲耐心的玩着麻将。

　　每次“麻将”完之后，父亲就开心的数着手头赢回来的零碎钱票，一脸开心的笑意，能将寒冬的冰雪融成枝头的春梅。就像弟弟说的：老爸太犟，给他钱从来都不愿意接受，还不如我们用这方式孝敬他老人家一下呢，一来他高兴，二来也可以给他点钱。

　　转瞬假期结束，我们整理着行装，跟老爸打着哈哈：爸，我们先回去了，想要再赢我们点钱啊，就等明年的了。我父亲也打着哈哈说：哼哼，明年回来也是个照赢不误。

　　出了门，上了车，看了一眼庄园，还有父母，辛酸在鼻子耳朵嘴角，在所有有意识的身体与虚空之中····又要远行，留下孤单的年迈的父母，独守家园的寂寞，像一双长颈鹿，伸直了颈项，遥望儿女归来的巷陌···

　　这时，老妈妈追出来，摇下车窗，妈妈递过来一沓沓零碎钱票还有一张纸，我说：啥呀？我妈说：账单？我不解的望着我妈，我妈忍住红红的眼睛嘴角挤出来一点笑：你爸精着呢，知道你们跟他玩是故意叫他赢的，这是每天赢你们的账单。我打开一看：

　　年三十53

　　初一38

　　初二62

　　初三88

　　······
　　
　　父亲，我们的眼泪哗地流出来。

　　父亲，向您鞠躬！

高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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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戊戍戌

李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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